至宋代,缂丝在中华内陆盛行开来,今天我们还可以从《紫鸾鹊谱》、《紫汤荷花》、《红花树》等著述的封面或卷首中,找到以缂丝为装裱的实物,而关于缂丝在宋代盛行的文字证据,也同样可以找到。庄绰在所著的《鸡肋篇》中曾有这样的记载:&ldo;定州织刻(缂)丝,不用大机,以熟色丝经于木杼上,随所欲作花草禽兽状。以小梭织纬时,先留其处,方以染色线缀于经纬之上,合以成文。若不相连,承空视之,如雕镂之象,故名刻丝。如妇人一衣,终岁可就。虽作百花,使不相类亦可,盖纬线非通梭所作也。&rdo;庄绰为宋代人,可见缂丝通经断纬的技法,已为他的同代织匠所用。
明代初期,禁用缂丝做服,以示节俭。至宣德年间,随着节俭之风被享乐腐化所代替,缂丝才又重新发展盛行起来。朝廷设内造司,专以缂丝通经断纬的技法制造衮服(皇帝大典专用服)。由于衮服的制造工艺复杂,造价昂贵,即使最熟练的织匠,每天最多也只能织一寸二分,织完一件衮服,大约需要十年时间。定陵出土万历皇帝的这件十二章福寿如意缂丝衮服,应算是目前我国所见到的唯一的缂丝衮服珍品。到1983年,定陵博物馆委托南京云锦研究所研究复制一件,该所积三十多年的经验,花费了整整五年时间,终于织造完成,填补了明代龙袍织造技术失传三百余年的空白。
这件袍料的全名为:&ldo;孔雀羽、织金妆花、柿蒂过肩龙、直袖、膝栏、四合如意云纹纱、袍面料&rdo;。为恢复龙袍的本来面目,必须对原物进行&ldo;追色分析&rdo;和&ldo;经纬分析&rdo;。具有三十年织锦经验的南京云锦所老艺师王道惠,在色如灰土的龙袍前夜以继日地描摹48天,才完成了龙袍的摹稿,录下精确的数据。一件龙袍重900克,而挑结的花本即重几十公斤,用线121370根,首尾长达50多丈。孔雀羽更要经过精心挑选、劈丝、搓接成线,与彩色丝线盘织成云龙图案,再与真金线交织在一起,别有一种高贵华丽的装饰效果。难怪有关专家认为,这件明代皇帝龙袍的复制品在选料、织纹、色彩、图案和织造技艺都与历史真品相同,堪称&ldo;传世稀珍&rdo;,终于在1984年第四届全国工艺美术品百花奖评审会上获得殊荣‐‐金杯奖。
当发掘人员清理到第十一层时,发现一条两边对折的锦被。打开锦被,万历皇帝的尸骨显露出来。一个令大家猜测了两年的谜,终于揭开了。
他已不是保存完好的尸腊,而是一具形貌可怖的骷髅。这位&ldo;大行皇帝&rdo;静静地躺在一床锦被上,骨架头西脚东,毫无血肉的面颊稍向南偏,左臂下垂,手压在腹部,细长的手骨攥着一串念珠,像在祈祷神灵的保佑。右臂向上弯曲,手放在下颏附近,一缕黄褐色胡须挂在唇边。似在悠然自得地捋着胡须,畅谈军国大事,显然是入葬时人为摆设而成。脊柱上部稍有弯曲,左腿伸直,右腿微屈,两脚向外撇开。身穿的龙袍大都腐烂,腰部束一条玉带,头戴&ldo;翼善冠&rdo;,发髻梳理完好,足登高筒长靴,裤脚装在靴子内。上身打扮像是一位儒士,而下身及长靴又给人一种武士的感觉。如此文武兼备的服饰,在其它陵墓的出土中很少见到。
根据两位皇后和万历帝的骨架情形来看,明代帝后的葬式,似乎比较随意,并无特别之处。这位一生享尽荣华富贵,精神却备受磨难的皇帝,在地下生活了三百三十八年之后,终于又返世还阳了。假如他的灵魂真的活着,面对人世沧桑,又该想些什么?
他所驾驭的帝国古船业已沉沦,他所钟爱的女人早已化为灰土,就连取其祖宗基业而代之的大清帝国,也已成为昨天的故事。历史就是这样造就着一切,又毁灭着一切。大江滚滚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有哲学家说,人生是尘世间的一种幻觉。生与死同样是生命所达到的最完美的高峰和境界。不知道万历皇帝在阴间的世界里,生活了三百余年后,是否真的得到了这种生命的体验?也许只有经历了这生与死的炼狱之后,他才感到倾尽国力建造这座寿宫,不惜生命去爱一个女人,是多么的滑稽和无聊。尘世间的每一个人,都在刻意幻想一种永恒,其实,真正意义上的永恒是没有的,任何事物都是时光隧道中短暂的瞬间。生活于世间的人类,如果普遍认识了这一点,或许会免去许多痛苦与麻烦。但要真正领悟这个普通的哲理,又是如此的艰难。正如人要抓着自己的头发倒悬于空中一样,永远无法做到。
万历的尸骨被轻轻地拿出棺外。尽管他的头颅尚在,但今天的人们已无法和他对话,至于他生前的身体形状、恩恩怨怨、悲欢离合以及生活习俗,只能间接地加以辨析,以求历史的相对真实了。经北京口腔医学院教授周大成鉴定,对于万历皇帝及两位皇后的口腔和牙齿状况,作出如下结论:
万历的口腔疾患较复杂,除患过严重的龋齿和牙周病之外,还有楔状缺损、氟牙症、偏侧咀嚼等症;孝靖后亦有很多龋齿和中等程度的牙周病;只有孝端后的牙齿比较健康。
三个头骨所具备的共同特点是,牙齿的磨耗程度非常轻微,有的牙齿几乎看不出磨耗的痕迹。据我国出土的一些材料证明,无论是北京猿人,山顶洞人,新石器时代人以及战国时代人的牙齿颌面磨耗都相当严重,这是与他们的食物粗糙分不开的。而这三个头骨牙齿的颌面磨耗如此轻微,足以说明他们的食物极为精细;也正是过细的食物,造成了他们的龋齿和牙周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