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顿,咧着嘴强颜欢笑:&ldo;她眼睛看不清东西了,我昨天和她打电话,她说她在刺绣,绣一对枕头套,等我结婚的时候用……我很怕她突然准备很多以后的东西,好像我马上就要失去她一样,就像我妈生病的那段日子,疯狂地裁布给我做衣服,她说她要把我八岁到十八岁的新年衣服都做好,做到第四件的时候,她就走了。&rdo;
&ldo;你这几天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个?&rdo;
&ldo;我不知道,我最近脑子很乱,想得很多,有时候想我那个不切实际的音乐梦,有时候想c市的那个家,有时候担心高考失利,考不上好大学让我爸失望,有点杞人忧天的意思,但我还是忍不住去想。&rdo;她耸了下肩膀,&ldo;我以前的朋友都说我是个爱胡思乱想的人,或许真的是吧,我也搞不懂自己。&rdo;
&ldo;正常,大多数人都是这样。&rdo;他抬头,看路灯光下缥缈的几点雨丝,有些年代的老旧路灯挣扎着连闪了几下,灭了,周围一片顷刻被黑暗覆盖,&ldo;以前带我的教练员,是个天生乐观的人,他给我们说过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他说‐‐人活着,糊涂是福,活明白的,没自杀也出家了。虽然有点偏激,我觉得还是有那么些道理的。&rdo;
舒昀沉默一阵,怔忡恍惚,黑暗里去看江翎的脸,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ldo;你有过这样的迷茫和手足无措吗?&rdo;
至少在她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个游刃有余的人,不管是学习,还是比赛,都是如此。
&ldo;当然有,我也是人。&rdo;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六岁少年而已。
&ldo;可以和我说说吗?&rdo;她很感兴趣。
他笑道:&ldo;怎么?自己不痛快想从我这儿找平衡?&rdo;
她摸摸鼻尖,小声道:&ldo;互相了解一下嘛。&rdo;
江翎重重叹气,眼睛在半人高的风景树丛上停了停,伸过手去,收手时,指间捻着一朵犹带雨珠的素色小花,勾唇轻笑:&ldo;算了,不说,说了大家都不开心。&rdo;
&ldo;你一直这样?不开心的,都自己憋着?&rdo;她问,想了想,又道,&ldo;不对,开心的你也不说,我常常在想,你和江桥,明明是兄弟,一样的原生家庭,一样的成长环境,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性格差异。那天雯姨告诉了我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情,我想我大概懂了一点。&rdo;
他妈这些年介意的事,也就那么几件,不用问江翎也知道说了什么:&ldo;所以你那晚突然让我教你做题,是因为知道了这些?&rdo;
&ldo;一半一半吧。&rdo;
&ldo;一半一半?&rdo;
舒昀弯起眉眼冲他笑,即便他看不清楚:&ldo;我爸说我神经大条,不大会看人,我第一次看到你,其实是不大喜欢的,不过后来我改主意了,在雯姨告诉我这些之前。我们认识两周,不长也不短,相处下来,发觉你这人除了不太爱说话,耐性差点,似乎也没什么别的缺点。后来想了想,觉得能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好像也挺不错的。&rdo;
&ldo;怎么个不错法?&rdo;
&ldo;你不是很厉害吗?学习好,体育好,又懂很多我们不懂的东西,卷毛不是说过有好资源要懂得利用吗?我觉得我应该听取他的意见。&rdo;她半开玩笑半认真。
江翎捏着花梗,左右画着圈:&ldo;看来是觉得我有利用价值了。&rdo;
舒昀嘻嘻笑着,黑暗做掩,下午的羞赧与尴尬因而散去,说起话来也轻松许多:&ldo;不是,我之前和江桥聊天,他说你是他见过最可靠的人,他还说有你这样的哥哥很好,不管遇到什么事,知道你在,就觉得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在班上的时候,也总听南山他们一口一个阿翎的叫,很多时候,是找你讨论拿不定主意的事情,我想,能被人这样下意识依赖的人,应该是很有个人魅力的人了吧。&rdo;
&ldo;所以你是被我的个人魅力吸引了,还是单纯想找个可靠的人来依赖?&rdo;他含笑问着。
&ldo;可能都有吧,你觉得我是为什么?&rdo;
&ldo;后者。&rdo;
舒昀吐吐舌尖:&ldo;你这样毫不犹豫的选择,说得我好像很自私一样。&rdo;
&ldo;自私点没什么不好的。&rdo;他把花瓣凑到鼻尖,轻轻嗅着,香气淡雅,心情微妙的变好,&ldo;人的利己性是天生的,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在自私的同时,做到不被人察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