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出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听家人的消息,得知原魔教之众现偏安于南方一带时,便马不停蹄地飞奔了过去。魔教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忘尘山庄‐‐以经商为主。庄主当然就是风忘尘,而实际上在打点一切的大师兄和刚生产完的小榴。那天他飞跃上墙头,扒开屋上的瓦片看着小榴她们母子。那一刻,他意识到,他已经是爹了,有了自己的骨血,他冲动地想冲进去拥抱她们,可是,一种难以承受的辛酸阻止了他,他拿什么颜面去面对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总是所有的人都原谅了他,他也没有办法原谅当时那个懦弱无能,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的人,所以他只有含泪选择离开,把她们母子的样子铭刻在心间,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重新找回一个男人的自信与骄傲,带着对他们的忏悔站在他们面前。
那几乎成了他生的希望,这两年,他打抱不平,除强扶弱,做一个大丈夫应做的事,但心里淡淡的阴影总是笼罩着他,他不想否认,那是一种让他极力想逃避却又紧紧缠绕着他的思绪‐‐那个人死了,他应该高兴,却羞耻地发现自己居然有一点……伤心和落寞。他无比痛恨这样的自己却又无法挥去那种变态般的感情,只能任由它去,有什么关系呢,他不在了,就算是对死者的一点点可笑的哀悼吧。
吃过饭放下酒钱,大步迈出了酒店,春天的阳光正在温柔地笼罩着他,让念砚觉得好象重生了一般,他到柳州是答应了路上偶然碰到的一位老伯帮他取一份东西的,老伯年迈,又好象受了重伤,反正自己也无事可做,就一口答应了下来。本以为很轻松,但这一路上居然遇到了好多次埋伏,难道自己怀中这锦囊有什么来头不成?
&ldo;在下可否请兄台到舍下小叙?&rdo;正在思索间一位锦衣公子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看那公子柳眉红唇,甚是文雅俊秀,但犀利的眼神却透着一股子煞气‐‐看来,必是与锦囊有关!
&ldo;好啊。&rdo;去就去,自己武功高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也迫切地想知道这锦囊的来历。&ldo;哦?这……这个,兄台还真是慡快人啊,那请随我来。&rdo;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答应了倒把他震了一下,但毕竟是高手,瞬间又恢复了泰然自若的神情。
2
一路上,锦衣公子自称自己姓庄,叫庄凤露,是柳州大户凤凰山庄的庄主。
凤凰山庄?念砚听说过这个名字,只不过它以经商为主,很少涉足江湖上的事,只是山庄的四大护法倒还有些名气,至于这个庄主……念研又将眼前这人仔细打量了一番,没什么特点的人,顶多用五官端正来形容的一张脸,从他白皙的皮肤可以看出此人自小养尊处优,没吃过一点苦,的确是副世家公子的模样,看不出有什么害人之心。不过毕竟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又曾经历了那么多人情变故,念研的直觉提醒他:不能对这人掉以轻心。不过从另一边说,不管是名誉、亲人、朋友,他都没有了,也就是说,作为一个&ldo;死人&rdo;,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因此,无牵无挂的他并不在乎有什么危险。
山庄的大堂倒还气派,只是念研曾经做过魔教教主,又在宫中生活过一段时间,这民间的府邸自然与魔教的气势磅礴,皇宫的井壁辉煌无法比拟,不过照一般人看来雕梁画柱、美奂美仑的山庄应该已算是人间仙境了。大堂的四角站立的便是小有些名气的四大护法,人称凤凰四惊雷,武功都算上乘。
&ldo;白兄赏脸光临寒舍,真令蓬荜生辉,请坐请坐,柳儿,上好茶!&rdo;白不忆,我现在的名字。不忆‐‐是因为想忘却想抛开过去的种种,而白则是我的母姓……
&ldo;庄兄过谦,如果您府上也称作寒舍,那世间哪里还有仙境一说。&rdo;直觉上,念砚不太喜欢庄凤露这人,他对别人看似热情,实则防备,而且他的眼神似乎太过混浊,让人无法看透,习惯似的虚伪让人觉得他难以接近。
&ldo;呵呵,白兄果然快人快语,当时从兄台一口庄某的邀请不难看出兄台的勇敢果断,敢问兄台,这么慡快答应在下的邀请,是不是早已猜到在下的用意?&rdo;品着香茗,从庄凤露口出出来的话,不管语气和内容都是不温不火,反而让听的人无端地觉得难受。
&ldo;大致上吧,应该差不多,不过在下不过替人办事,不应该也不想打探过多,只想告知庄主一句话。&rdo;
&ldo;嗯?&rdo;庄凤露微眯起眼。
&ldo;在下答应过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办到,除非我死,任何人都无法阻止!&rdo;语气中有令人无法质疑的坚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念砚自己也惊呆了一下‐‐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做别人的禁脔太久,久到自己都忘了,原来‐‐自己曾是一方的霸主、天下唯一能与朝廷份挺抗争的魔教教主!
&ldo;呵呵,这样啊……&rdo;从第一眼开始,庄凤露就觉得眼前的青年并非一般人物,他的长相并不英俊(皇宫出来后念砚就易了容),虽然他并不清楚他的武艺如何,但光从他处事待物的那一份从容与果断,就可以推断出他必定是一人物。可让他不解的,却是那眉宇间的神情:三分温柔,三分沉着,三分哀愁和一分霸气,虽然从外貌身材上看绝对没有一丝女气,但他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有些阴柔的,而眼前的这个他,阴柔之气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压倒在场所有人的气势。白不忆,你到底是什么人?
&ldo;那就难办了,我也不妨告诉兄台,本庄主也是一个无论用任何方法都要打倒目的的人,刚好‐‐跟兄台很相似呢。&rdo;
&ldo;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庄主好像曲解了我的意思,不过既然是这个状况,庄主意欲何为呢?&rdo;
&ldo;兄台并非一般人物,既然我的茶没有好到让兄台闻香而眠,那我四个不成器的护法就更留不住兄台了。&rdo;其实庄凤露早在这大堂之内布下层层陷阱。首先是案上掺了十大毒药之一的散魂露的檀香,一般如果不事先服下解药,定会在数步之内中毒,如不医治,半个时辰后必亡;然后是茶水中的迷药,其实迷药并不特别,顶多让人昏睡过去,但喝下这种迷药以后,如果闻到一旁的西域异花梦莲的味道,就会在体内形成一种剧毒,会使人丧失所有气力,浑身不能动弹,并慢慢腐蚀心脏;最后,也是很狠毒的,纵使你躲过了前面两道关,但一旁弹奏的歌女的琴声还是会让你致命,因为她所用的是百年前早已失传的古琴‐‐韵臻,所谓一弦乱心魄,二弦伤肺腑,三弦神魂颠,说的就是这把妖琴,但光听琴音并不会致人于死地,而是如果之前吸入了檀香中的毒,混合琴音,顿时毒性加强百倍,瞬间贯通全身经脉,使人顷刻间毙命!也就是说,即使你抵挡住了檀香的毒,即使不喝茶,也躲不过这最后一招,可是,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青年男子,却仍然毫发未伤!
&ldo;庄主过讲,那白某先告辞了。&rdo;这一趟鸿门宴,让念砚不禁有劫后重生的感觉‐‐好一个庄凤露,好狠毒的手段,好狠毒的心!要不是自己曾经跟随异人师傅习医多年,这一关,他必过不去。纵使有檀香的掩护,念砚也闻得出散魂露独特的腥臊味,因此踏进大堂开始,他就摒住鼻息,用嘴呼吸,因为这种毒是为异被吸收的,如果进入嘴里立刻就会被唾液吸收,即使残留一点到达体内,毒性也非常之小。开始念砚对一旁的梦莲并没有在意,只是看见茶中茶叶边有一点不自然的焦黄颜色后才感觉不对劲。迷药虽然无色无味,确会对茶叶产生腐蚀性,令其焦黄,之后才想到了这西域奇花梦莲的作用,于是表面上泰然品茶,却在私下用随身携带的解毒针为自己解毒,因此逃过一劫。看来庄凤露早就布下了局,只等自己走进大堂,身上的锦囊就会落在他的手上,而且这几关,关关夺他性命,毫不留情。纵横江湖多年,见过的人形形色色,这么狠绝的也不多见,想到此,念砚不禁抹了把冷汗‐‐看来,自己是摊上了麻烦事……
不过有一点让他觉得奇怪,他总觉得后来上来抚琴的女子有些奇怪,虽然说不上来,但有了前面两关,念砚觉得这肯定也是一道,而且既然放在最后,肯定是最致命的,只是他想破脑袋也无法参透那个局,最后自己却好好地走出了山庄,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哎,不想这么多了,赶紧把锦囊送去城北的绸缎庄老板那,把事办给办完了‐‐本想是个轻松差事,没想到险象环生,不过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答应人家的事还是得办。
……
&ldo;气死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死,为什么他躲开了?!&rdo;凤凰山庄内,庄主庄凤露正在大发脾气,摔碎了一地的古玩珍物。
&ldo;我辛辛苦苦布的局,万无一失的局!他怎么破的,怎么破得了!&rdo;一声比一声尖锐,这哪里是人前那个不温不火看来没脾气的庄凤露?
哎,又来了,每次计划一失败,庄主就会大发脾气,平时却一直都是沉着冷静,简直是两面人啊!这个庄主,阴险毒辣不说,个性还极其扭曲,总是让人觉得阴森恐怖又无法反抗,要不是老庄主只有这一个儿子……四大护法无不摇头叹息。
&ldo;庄主,您看!&rdo;正在庄凤露大发雷霆的当口上,刚才抚琴的侍女突然叫唤起来。
庄凤露近身一看,才发现那把韵臻古琴的最后一根弦没了。
&ldo;原来如此,韵臻琴无论少了任何一根弦,都与普通琴没有分别,可是,照当时的情况,他根本无法拆下琴弦,难道……&rdo;
&ldo;难道事先已有人暗中把琴弦拆下?&rdo;四护法之一雷伊发言。
&ldo;嗯,而且此人的实力绝对不下于白不忆,我们都没有发现琴少了弦,也就是说琴是在被凤儿搁置在房中拿出来之前的短短一刻钟之间,那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避开你们四大护法的耳目拆下琴弦,武功必定十分高深。不说这个,就说他认识这把琴就足够让人诧异了。&rdo;此人到底是谁,自认毒术天下无人能及,白不忆居然能逃过两劫已经让他惊讶不已,可天下居然还有如此高人能化解这最后一关,看来,要得到那个东西,实在不易,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有乐趣,不是吗?
庄凤露突然狂笑起来,与之前的暴怒是换了个人似的,那诡异的阴阳怪气的笑声让堂上其他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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