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恰恰道:“岳宫主莫要小看了学弟,他回去便是做另一手准备的——比起之前,这回做事足够稳妥了。”
将至申时的时候,孟鹿鸣赶了回来,余下诸人也一道来了,他们与岳摩天皆不入阵,分散各处随机应变,也为防止卫天留脱逃。
薄雪漪听过阵法威力,却未亲眼见过,见孟鹿鸣与温恰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平地起了一阵大雾。风雪崖地势高绝,自然有山岚雾霭,但绝无这般浓厚,浓如米浆。此时雾中景物影影绰绰,竟是斑驳陆离,与原来有些不同。
如琇有一门叫做照菩提的秘法,辟邪破妄,这会儿目中瞳子微微泛金,凝神看去,见那雾气飘渺,却没有半点要散的迹象。他知晓目力影响不了阵法效力,心中多了几分期待。
卫天留多半藏在地下,孟鹿鸣不知道具体方位,用的是笨法子,与温恰恰背向一点点探寻过去。
不知孟鹿鸣是否真的是想通了,竟将阵法中的关隘告诉了温恰恰,因而他眼中所见虽也是蒙蒙白雾,却不受影响。
只是阵法瞬息万变,除非寻见阵眼,否则不会轻易被破。孟鹿鸣给他指了一条路,但这条路的终点时时在变,结果如何犹未可知。
温恰恰心有所念,动作却没停,也不知是好运还是坏运,他正要踏前的脚即刻收回,几乎是擦着他脚尖,一个人影破土而出。
与此同时,阵外岳摩天手中的鞠通虫也在竹筒中乱撞。但这时不需放它出来,以他功力,自然轻松压制住了其动静。
卫天留果然藏在了地下,他爪牙削金断玉,又能闭气,当真没有比这更好的藏身之所。但他之前受过伤,此时虽已愈合,血迹却没有消下去,身上挂满泥尘,混着殷黑的血渍。
温恰恰之前的剑被他吞进腹内,这会儿又在崖上拿了一把,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好剑,但他没用过什么好剑,并不觉得碍事。现在并不是正面对敌的时候,他往后退了三步,竟是眼可见地平地消失了。
这是阵法带来的障眼法,但只要生了眼睛,难免不受蒙骗,卫天留没有神智,但他背后人有,透过他的眼睛窥看,理所当然受了影响。
不过片刻,卫天留倒头离开,竟找见了出路,眼看就能走出大阵。
温恰恰其实一直跟在他后头,在他眼中,对方似能看破虚实,左转右拐,找到一条分毫无差的出路。
“没道理。”以他所见,这阵法即便困不住人,也不应当弹指即破。
却听孟鹿鸣笑道:“果然如此!我捉住你了!”
这一笑声音清亮,不止温恰恰,外边人也听见了,却不知他为何这么说。
那边卫天留一路无阻,正要出去,眼前一花,竟是回了原处。他之前耳朵伤在荀天工手下,这会儿已恢复了一些,骤然看向方才孟鹿鸣声音来处。
一片白茫茫。孟鹿鸣第一回出声是在前面,这回出声竟又在后面。
“我一直猜测我们之中有敌人耳目,却又不知是谁,正好借这次机会抓他出来。你以为自己知道出路,便能逃出去,却不知我虽寻你们每个人单独说了话,让你们分守各处,实际告诉每个人的出路都有细微的不同。”
温恰恰听了,微微叹了一声,他早猜到对方有这一层目的,倒也不是特别惊奇。
如琇事前不知,问:“敢问孟小公子,那人是谁?”
孟鹿鸣道:“我不需你们帮我守着,这会儿可以先碰个面,省得让他逃了。实际我猜那人只是被什么手段控制住了,自己也不知道。”
如琇对自己颇有自信,但也没有百分百把握,想及这些日子里接触过的诡谲手段,手心竟有了点汗意——自十年前往长乐宫的那一趟,这还是头一回。
他依着孟鹿鸣所言,与诸人会和,扫了一圈众人,只觉每个人都有嫌疑,又似乎每个人都十分无辜。
不止是他,各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孟鹿鸣作为主持阵法之人,对阵法里的一切了如指掌,见卫天留站在原处不动,便分了一部分心思到外头。
“那人正是九秀山的赵掌门!”
众人几乎是一齐看向赵拂英。
若说惊吓,赵拂英自己最甚,他脸色煞白,大声斥道:“孟鹿鸣你休得胡言!”
他们看不见阵中的孟鹿鸣,只听他声音传来:“赵掌门莫要气恼,我先前说了,你自己可能也不知情。这事重要,但我也并不想害你。”
如琇道:“赵掌门,你也是身不由己,况且事情还未完全确认。不过为保万一,我想先封了你穴道,未知你意下如何?”
赵拂英直至现在,脑中仍是乱哄哄的,觉得是孟鹿鸣胡乱指正:“大师莫要听信他一人之言,他还有琢玉郎,正单独同卫崖主在一道,若他才是奸细,与卫崖主一同向琢玉郎下手,又要如何?”
他这一说,众人也觉得有理,殷致虚道:“你便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能信你。来来来,让我先把你绑起来,你也别怕,有酒圣诗禅在这儿,没人会害你性命。再者你也不想像卫崖主一样,做个提线木偶,死了也不安生吧?”
这话说到赵拂英心坎里,他叹了一声。其实他想起那日自己一剑刺穿怪虫,其后怪虫爆开成了一团乱肉,那时众人都挡着脸面,他却是离得最近的一个。后来卫家两人同陆振衣一起遇袭,唯有自己稀里糊涂避了过去,此时回想,其中有许多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