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唇瓣贴在一起时,沈丹霄并未想多,专心听着对方浅浅的气息。
越饮光不是常人,醉得快醒得也快,睁眼见满天星斗,身上盖着件外衣,扭头一看,师弟只着单衣,坐在边上,二人距离几乎触手可及。
许是夜风太冷,沈丹霄脸色比往常白许多,月光下彻,几乎是透明的。
越饮光坐起身,长眉一挑,一副似笑非笑的懒散模样:“沈丹霄你怎么在?”
沈丹霄自小怕他,即便总跟在他后头,眼里也透着生怯,这会儿却眼神沉静,不似从前。闻言他点头道:“我见师兄醉了,下来看看,只是脚忽然疼了,车又落在上头,跑不回去。”
越饮光不知他伤势恢复情况,也没深究他话里意思,上下看过师弟,忽笑道:“你从来怕我,方才不会趁着我睡着,做了什么坏事吧?”
他不过是在玩笑,沈丹霄却只盯着他唇上的点点水光。
越饮光伸了个懒腰,横抱起他,如他之前一样,一步步走上去。
沈丹霄蜷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孙斐热了炉子,但他半途落跑的,事情没做全。沈丹霄自己动手,心思却飘远了,想起从前事。
他常想,若那日师兄醒来,自己坦白相告,是否会换个结果?比起如今,结果不会再差了。
想及此,他收敛心神,知晓自己险些入了魔障,不敢再想。
他虽对荀天工许下承诺,实际已有许多年没拿过锤子,幸而此次不过是将青云剑重新锻打一遍,是体力活,无需多少技巧。
中途他想起温恰恰的话,猜测这几日里还会有变故。
他的想法的确不错,自他走后,厅堂里已没几个人,谁的心里也不好过。
唯有孟鹿鸣不同,他因分水剑反激起了心气,又见卫天留受了伤,自己上回又在对方手里逃出生天,已没有最初那么怕了。他想了几天,渐渐有了把握,沈丹霄离开不久,他便道:“我们虽没追上卫天留,但知道他最后出现的地方,若不是故布疑阵,不会出百步范围,何不乘胜追击?”
岳摩天笑道:“孟小公子说的有理,那虫在我手里,歇了一阵已经缓过了神,可以用上了。”
他不怕死,也不怕事情闹大,如琇却不同,倾向稳妥行事,道:“荀先生能伤到卫崖主,我们却难。当日我们拿他没有一点办法,现在陆掌门身死,沈盟主与张掌门在崖上,我们少了将近一半人,胜算更小。”
温恰恰道:“坐以待毙也不行,若背后人在观瀑楼里稍动些手脚,演变成腹背受敌的局面,那便迟了。”
殷致虚也道:“我们拿他没法子,他拿我们也不见得有法子,哪次不是暗算得手的?”
这次众人的意向正中孟鹿鸣下怀:“若大家信我,我有个法子。”
听他这一说,诸人尽皆息声,实是想不出信他的理由。
孟鹿鸣不想他们是这么个反应,他难得有了点想法,不愿意放弃,道:“诸位可听过六法不定书?”
温恰恰道:“这是你孟家绝学,孟家又不常在江湖走动,我一向只闻其名。”
倒是薄雪漪朋友多,听来的奇闻异事也多,说:“黄山派何掌门比我长五十有余,与我是真正的忘年交,曾听过他少年时的一桩奇事。何掌门那时初出江湖,阅历不足,因护持一支商队得罪了一群马匪。他学艺未精,不是对手,且战且逃,避入一片林子,眼见对方追上来,遇见一位临窗作画的高士。高士听了他遭遇,道,这有何难。随手抓来悬着的几支毛笔,掷在屋外。便是这几支毛笔,令得那些马匪不知看见什么,裹足不前,没一会儿起了纠纷,就此一拍两散,成了散沙。他们人多时何掌门不是对手,这一分散,便给了他可趁之机,一一将其格杀。他回过头与高士道谢,才知对方姓孟,正是学宫那时的山长,这一手奇术正是孟家从不外传的绝学——六法不定书。”
如琇已明了孟鹿鸣话里意思,道:“孟小公子想用阵法困人?”
孟鹿鸣昂首道:“正是!我所学正是这部功法,不敢说功力多深,若有准备,困人拿人都不在话下。那日我被卫天留追赶,匆匆布阵,也挣得许多时机。”
这些并非他一面之词,是众人经历过的,此时听他这么一讲,又想起之前薄雪漪所说的往事,都起了点想法。
如琇为人稳重,问:“孟小公子需准备多久,又有几分把握?”
“半日便够了,只是……”孟鹿鸣侧过头,“我要学兄搭把手。”
温恰恰不为所动,对方唤他学兄,从来口不对心,对他绝无一点同门之情,这会儿拉他出来,不知做了什么打算。
如琇也知他二人间的龃龉:“琢玉郎没有修习过这门阵法,要如何相帮?”
孟鹿鸣笑道:“学兄做了这么多年首席,五经总是懂的,我一人做不了许多事,有学兄帮忙,能省下不少功夫。”
还未等温恰恰回答,岳摩天便道:“我也懂些阵法,不如我来帮你?”
孟鹿鸣神色一变:“岳、岳宫主莫要开玩笑。”
岳摩天敢这么说,阵法造诣自然不会浅,方才孟鹿鸣是失言,其余人也看得出。只是岳摩天得了他话,竟也顺水推舟:“孟小公子聪明,我正是在逗你。”
孟鹿鸣有些怕他,因他口气随便,难免有点恼,但又不敢朝他发火,只得憋住,一张脸隐隐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