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漪房,活了那么久了,也曾经有过宠冠六宫的时候,叱咤风云过,也守过寂寞,丧夫之痛,丧子之痛,她还有什么没经历过?那就是个人精,已经尝惯了寂寞的人精,不惮于流言蜚语,也不惮于中伤毁谤,她手中握着权力,便可以填补她一切的寂寞与孤独了。
做女人,做到窦漪房那种境界,也算是很值得的了。
馆陶公主低下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ldo;你说得对,母后她已经不需要了。&rdo;
&ldo;说起来,浮生和婉画还是没有下落吗?&rdo;馆陶公主最担心的饿还是自己的外孙。
&ldo;若是有下落,张汤早就告诉我了。&rdo;陈阿娇站起来,撑开那窗户,看着宫外那嘉树上飞过一只黄鹂鸟,微微仰着头,也微微眯着眼,眸光闪烁,却轻声道,&ldo;您在宫外,要帮我照顾三个人。&rdo;
馆陶公主皱眉,&ldo;这……除了张汤还有谁?&rdo;
&ldo;您可曾记得我出宫时候,待在我身边的主父偃?等不了多久,我便会向陛下举荐他,他的才智,可以成为很厉害的人,不过这样的人,给他甜头,却也要给他警告,时时刻刻约束着,才能不成为脱缰的野马。&rdo;
外面一个宫女正在宫苑之中扫洒,看到陈阿娇,给她行礼问好,陈阿娇一点头,却放下了竹帘,重新走回来坐下,看向还在思索的馆陶公主。
馆陶公主有些不明白,&ldo;你干什么向皇帝举荐他呀?&rdo;
&ldo;您还不明白吗?&rdo;陈阿娇看着自己这个缺心眼的娘,有一种抚额的冲动,馆陶公主其实是个天然呆,她真心这样觉得,有的事情上精明到不得了,在有些事情上却迟钝到令人发指。
&ldo;我明白什么呀?&rdo;馆陶公主皱着眉,完全无法理解。
&ldo;现在知道我是陈阿娇的人有多少?除了你,我还能告诉谁?陈皇后已经死了,就算是窦太皇太后肯支持我,但毕竟我不能昭告天下,说我就是陈阿娇,所以我现在只是普普通通的乔姝,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后妃。&rdo;
陈阿娇这么一解释,馆陶公主就明白了,这个时候她的脑子反而被打开了,一挥手,伸出食指,&ldo;也就是说,你现在需要重新培养自己的羽翼……&rdo;
陈阿娇端起茶来,手腕晃着,一脸的平淡:&ldo;除了主父偃之外,还有一个人‐‐江充。&rdo;
&ldo;江充是谁?&rdo;
馆陶公主有疑惑了,她作出一副丧气的表情来,&ldo;阿娇啊,你娘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情啊,这个江充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rdo;
陈阿娇心说你要听说过那才真的是坏事了,江充是个很聪明的人,昨日在宣室殿前他回望了那么一眼,大约是猜出自己的身份了,那日在长安的大街上,陈阿娇是戴着兜帽的,如果江充仅凭声音便认出了自己,想必是个很有心的人,这是一枚绝对有用的棋子。
&ldo;没关系,过不了多久他的名声就会传出来了,到时您第一个向他示好便可以了。在宫外的时候,便多与主父偃联系吧,他智计过人,您若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如去问他。&rdo;
陈阿娇一步一步将人培养起来,她现在这个身份,是不会出来什么外戚的,唯一能够拉拢的,便是那些朝中的大臣们了。只是卫青,终究还是最难解决的。
不过此事已经交给张汤去办了,但愿张汤……
她手指忽然握紧了,闭上眼。
&ldo;阿娇,怎么了?&rdo;看到陈阿娇似乎不舒服,馆陶公主一下着急了起来,很是担心地问道。
陈阿娇睁开眼,摇了摇头,又想到了刘陵曾说过的那些话,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
只是,谁没有那么多的无奈呢?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手指抚触了一下自己的眉心,然后压低了声音,沉沉地一笑:&ldo;罢了,没什么,您留下来用午膳吧。&rdo;
馆陶公主想答应,可是嘴巴都张开了,却又缓缓地闭上,&ldo;这个……你知道,董偃还在府中……&rdo;
又是董偃!
陈阿娇的眼神一下凌厉起来,像是把刀,狠声道:&ldo;真该早日寻了由头将那董偃给剁成了肉泥!这种见风就倒的墙头糙,软弱可欺,留着迟早会出大事!&rdo;
馆陶公主知道陈阿娇一向不喜欢自己那些男伴们,毕竟事情是自己不占理,当下遇着陈阿娇这般愤怒,也只能讷讷不敢说什么,只好开溜,&ldo;我还有事,这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你说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好的……&rdo;
说着便急急跑了,倒像是陈阿娇是洪水猛兽一般。
陈阿娇想到那董偃,却是直接恨得把手中的茶杯砸向了门口,玉质琉璃盏一下便摔破了,有一声清脆的响。
刘彻刚刚走到殿前便见一茶盏带着温热的茶水砸到了自己的面前,若不是自己见机得快,只怕立刻就被砸中了,他还没来得及进殿,便立刻往后退了出来,后面的侍从们也跟着急急忙忙往后退。
刘彻低头一看那碎掉的琉璃盏,又回头看了一眼之前急急忙忙跑出来的馆陶公主,心下觉得有趣,便咳嗽了一声,跨进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