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傅低头盯着那双黑大粗的脚,道:“听君一言胜读十年书,陈军师的话令我茅塞顿开,故而觉得以前的自己太傻,且不能再傻下去。我不防学学伍子胥,将来也好向将军讨个好名声。”
陈节元走到崇延左边,在崇延耳旁讲春秋末期的伍子胥如何从楚国逃到吴国再从吴国领兵灭亡楚国的故事,崇延听完后哈哈大笑,似乎很是满意这样的回答。
“你再上前点。”崇延话语轻佻,“过来给本将军把脚舔干净。”
陈节元一听这话立马知道崇延的心思,表情略有点不自然。王傅倒是落落大方地再跪拜,匍匐到崇延脚边,正伸手要握住那只仿佛从来没有洗过的脚时,一个匈奴人突然闯了进来,急得叽哩哇啦地说完一大串话。崇延的嘴角钩地越上,陈节元彻底呆住了。
崇延朝那人吩咐道:“带上来。”
这句话王傅倒是听懂了,但是此时他正背对着门口不敢回头,崇延动了动脚,意思很明显了。
王傅不再犹豫,握住崇延一只脚,从脚趾开始卖力地舔食起来,趾缝都不放过地舔着,崇延脚一用力,几只脚趾粗暴地塞入王傅口中,长长的脚趾甲如利刃般割破王傅的舌头,血从嘴角淌下。
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又是刚刚进来禀报的声音说着王傅听不懂的匈奴语,叽哩哇啦说完,突然,又有一个声音也是叽哩哇啦地从王傅背后响起,那声音清而亮,仿佛高山甜泉从石缝落下发出的叮咚脆响。
王傅如同被下了定身咒,眼睛淌出水来,和嘴角的血迹连在一起,一红一白,当真好看。
他孤身前来没有哭,下定决心做个叛国贼时没有哭,被人当狗凌辱更没有哭。可是听到那个声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酸涩得想要发泄出来。
王病操着一口流利的匈奴语,跪下来道:“叩见将军。我跟随太尉前来投靠,还望将军收留。”
陈节元上前,用匈奴语道:“你是何人?”
王病:“我是太尉的学生,学生自然要跟着老师。”
崇延将王傅的表情尽收眼底,抽出脚来,转眼看王病,王病一样是个出挑的人,站在成堆的匈奴人之中,犹如一块美玉放在瓦砾堆里,还会说匈奴语。
崇延心想:王傅明显很是看重那人,既然他自己来送死,不如留他下来做人质,岂不就是握住了王傅的把柄?就算他表里不一,有这个人在就不怕他不乖乖听话!
心念及此,崇延收回了脚,连忙起身扶起王傅,边擦去他脸上的血和泪,变了张喜极而泣脸道:“我大赵能有太尉,就是离陛下指点江山又近了一步啊!”
陈节元心里咯噔一响。崇延甩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扶着王傅,路过伏在地上的王病。
一路无语。
两人走出军帐,陈节元这才让王病起身,见他头和脖颈都有干了的血迹,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下姓陈名勋,字节元,足下如何称呼?日后便跟着我罢,我也是梁人,我们可以说梁语。”
王病脸色惨白,显得脖颈和额头两抹红色格外刺眼。他朝陈节元道:“学生阮浓,非是陈公不如老师。足下既然也是梁人,该听过一句:一日为师…”眼神暗了下去,“终生为父。”
陈节元:“那倒是我自作多情瞎掺和了,你既然不愿我也不强求,你就跟着我吧。”
王病想不出理由再拒绝,只得默许。跟在陈节元身后出了军帐。
两个人影闪到军帐后面,刘华歆满头大汗,两人终于跑到无人处,屠牙这才有空问道:“王,你……你跑那么快干嘛?”
刘华歆狠喘几口气,抬头看云海奔涌,却都是乌云。
“崇延这家伙!简直疯了!”刘华歆压低声音怒道:“梁人的元帅已经投降,还不第一时间给父皇送信!私自拉拢了一个梁人给自己做手下,肯定是在搞什么阴谋!”
屠牙心里没有刘华歆那些弯弯绕绕,他只觉得崇延能打战,是个很厉害的人。只是刘华歆一直对他有偏见,崇延干点什么事他都疑神疑鬼的,便道:“崇将军远在洛阳,跟平阳离得远了,而且梁狗一向狡猾,说是投降,说不定是诈降!这会送消息去,万一汉狗反咬一口,那崇将军岂不是要欺骗大单于了。”
刘华歆仍是觉得崇延有鬼,但是屠牙说的不无道理,心想: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就不信找不到你谋反的证据!
刘华歆拍了屠牙的脑袋一巴掌,“说了多少次,要叫我刘兄,还有我们已经是一方强国,得叫我爹陛下,什么大单于啊王啊就别再叫了。”
安羲六年二月二十六,建康地震。被围困洛阳的百姓都说建康有龙气,真龙将破土出世福泽苍生。这种荒谬的话自然出自尚书令庾桥的杰作。
此时洛阳城南宣阳门处的守卫军新换了个主,伏波将军死里逃生又回到营地,打了败战还能升为大都督,于是他坐上了太尉的椅子,开始调整太尉之前的布防。把原本防守宣阳门的人抽调一半去守风平浪静的开阳门,然后日夜酗酒淫乐。
匈奴人就在城南洛水边上,修筑壁垒,屯兵于宣阳门外。
还在乖乖做俘虏的太尉当然不知道此时洛阳城里发生的事。
王傅一路被崇延扶着来到自己的军帐,赶走所有士兵,留下一名翻译。崇延坐在中间,而王傅则垂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