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打小在海船上生活的人,并不会嫌弃船上封闭的空间,他们的视野在船舱之外那个充满新奇的世界,还有四海为家的无拘无束与自在。
冬日,海港停泊无数艘等待季风的船,泉州港有许多的海商,海商们有船,而在这些海商中,以刘家的船队最是壮观。
郑远涯沿着刘家船队行走,一艘艘庞然大物,比娇美女子更令他怦然心动,他可是发自内心的羡慕。海船需要斥巨资建造,而每年船体的修补费用,船员的开销也很庞大,许多海商并没有属于自己的船,他们搭乘别人家的海船,出钱租床位和货仓,占据船上一个小小的位置,积极参与海贸,这种方式,称为“结托”。
像刘家这样的海商,名下有数十条海船,是真正的富可敌国。
郑远涯看着他的“美人”,不知不觉沿着海港走了半圈,他见前方有人站在船上向他挥手,起先他没认出来,定神一瞧,才发现是戚适昌。
戚适昌穿着水手的粗布衣服,手中抓条缆绳,显然是在甲板上干活,而他上的这艘船,自然是陈家的海船。风向杆上立着只木戴胜鸟,挂的船旗上书着大大的“福信”二字,这是船名,也是招牌。
郑远涯抬了下手,点了个头,他和戚适昌谈不上什么交情,虽然此时看他那副模样觉得有点好笑。戚适昌往时过着近似纨绔的生活,衣着华美,手中有钱,而今上船干水手活,显然是遭他爹戚部领的“压迫”。
郑远涯继续走,越过数艘大中型的海船,在两条大船之间,他瞧见自家那艘矮矮的小海船,他把嘴一咧,是个近似自嘲的笑容。
其实他才不介意呢,船虽小能航海,能住人能装货,没差!
仰头,看见站在上头吆喝水手劳作的老爹郑三官,老爹一向是如此威猛。郑远涯矫健攀上船梯,跳入船中,郑三官朝他瞪了一眼,凶他:“去哪里闲晃,现在才来,还不下去把那货扛上来!”
郑远涯没说老子刚刚爬上来,你怎么不早说,和老爹说话,把老子挂嘴边是会挨揍的,郑远涯默默溜下绳梯。
赵由晟在家翻看官船账本至深夜,听闻外面狗吠人语声,他打开窗户看视,发现城中某处燃起大火,火光冲天。
他正寻思是怎么一回事,披上衣服下楼,在院中遇到章义和吴杵两人,他们显然也是被吵醒。吴杵去开门,章义对赵由晟说:“郎君,这么晚还没睡,也要去看火吗?”
赵由晟回:“去看看。”
海港的冬夜,风很大,火势旺盛,起火点可能会波及四周的居民。
于是主仆三人外出,他们刚走,家中的其他人也醒了,因为夜深,天又冷,不大想外出,纷纷上楼观看。
赵由晟走至半道,遇上好几批赶去观火的人,其中就有赵庄鲲和赵庄蝶俩兄弟,他们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哪栋房子着火。
快赶至起火点,才听人说是司理院着火了,还听说是有人放火!
这可了得!堂堂的司理院,内住着司命千里的司理参军,居然还有人敢放火,无法无天这是。
“该不会是……”赵庄鲲有种猜测,他们可是故意放出风声,说从官船干办那儿搜到的账本交给了司理参军。
但他们也没料到颜司理会因此遭无妄之灾,希望人都逃出来了。
听说他们抓官船干办去司理院羁押那日,宗正赵不敏就急匆匆前往司理院,跟颜司理索要官船账本,却空手而回。
“应当是。”赵由晟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已不怀疑奚王一系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们交给颜司理的是官船的伪帐,但颜司理不知道啊,按流程,伪帐会被登记,锁入库房。看来应当是库房被人放火,奚王一系的人试图焚毁罪证。
“放火烧司理院有什么用,我们还抄录一份呢。”赵庄蝶目瞪口呆。官船的伪帐也是证据,所以他们备份了。
要知道奚王一系在地方上为非作歹多年,以前压根没有遭到过任何威胁,确实已经无法无天,而今为了掩盖罪证,他们别说烧司理院的库房,就是杀人灭口说不定也做得出来呢。
“你们看是谁。”赵庄鲲压低声音,指着前面的一群人。
那正是一帮奚王房支的子弟,约莫有七八人,为首的是赵几道,他们看着火烧司理院,还有说有笑呢。
“跟上。”赵由晟压低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郑远涯:其实我家在金盆洗手前,是有一艘大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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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下章小郁和阿剩相遇。
第42章
仙酿楼位于司理院后,楼层较高,有很好的视野,是看司理院火灾的好地点。这座酒楼几乎是通宵达旦经营,夜间有不少酒客,今夜,它的酒客更多,想要观火的人们都往里边挤,以致伙计不得不拦在门口,劝说客满另寻他处。
伙计不敢拦赵由晟和他的友人,基于他们贵家子的装束与及庄鲲那不好招惹的块头和气势。
他们挤进酒楼,寻觅赵几道和他伙伴的身影,见他们上了二楼的雅间,显然是在这里约了人,有人在等候他们。
位于二楼的雅间并不密封,都有很大的窗户,让酒客能一览无余城中的繁华。
赵由晟站在酒楼的阑干上,能看见对面雅间的大窗,还有窗户内的酒客身影,他认出赵几道进的雅间里有两个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身影:赵几洲和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