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自从超过正常人的体形之后,哥哥就开始学习接受自己的命运了,所以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因此,所谓唠嗑,就是别人在那儿说来说去,哥哥就坐在那儿,像山一样沉默。
有一天,一个要好的密探说:&ldo;u啊,皇上把王爷抓起来了,还要抄你们家嘞。&rdo;
u抬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长叹了一声。山林之间,久久回荡着一阵哀鸣。
3
我们找到u的时候,正是深秋,山林里落叶满地。天上时不时地掉些火流星,山里经常燃起熊熊大火,烧死了许多飞禽走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皮毛的糊味和肉香的混合气息,飘进我们藏身的山洞中,引得我们想入非非。我们一家早就厌倦了u从外面摘来的酸溜溜的野果,这时候实在按捺不住,就跑出去,在大火刚刚熄灭的一片焦土上,围着那些被烧死的禽兽,直流口水。我叔叔idgnauh胆子最大,他第一个小心撕开那层烤焦的皮,露出里面热腾腾的白肉……
从那时起,我们学会把肉弄熟了吃(由于营养一下子跟上去了,而且也不再怎么犯肠胃病了,所以全民的健康状况顿时改观,尤其是新出生的一代人,虽然比鹰熊还差很多,但是普遍生得人高马大,人格也比较高尚一些,明显与众不同了,因此被学术界称之为新人类、&ldo;熟食后&rdo;。就是这批人,将在日后由我哥哥u发起的逆天行动中发挥不可估量的作用,当然这都是后话)。
那是哀鸿遍野的日子。野兽般的热浪烧灼着生灵,火光映红了天,招来滚滚浓云,刀剑般的闪电淬炼了地,世界在忽冷忽热中膨胀、收缩、破裂。
我们一家老小躲在山洞里欣赏着末日的美景,与此同时,u正大步流星地从京城里赶回来,肩上坐着他刚从地牢里拯救出来的王爷,身后是一支三百人的皇家特种部队在穷追不舍。皇上特意重金聘请了西域荒蛮民族的法师,他们祖传下来对付鹰熊的系统方案,从战略到战术以及具体工具,都有详细的指导。作为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特种部队配备了精良的防撞击铠甲和主要用于给鹰熊放血以便令其血尽人亡的追魂驽。好在u穿了一身银色铠甲,这乃是鹰熊族遗留的宝物,是山林里的老和尚送给他的。不过,虽然保护了要害,u还是在逃亡的过程中负了伤。绿色的鲜血从他那庞大的身躯里流淌出来,染绿了他的盔甲,呼吸也越来越沉重,而皇家部队还在穷追不舍。
u无心纠缠,他忍着疼痛,大步飞奔,一手护住王爷,一只手用力挥扫,荡平一切阻碍。大地嗡嗡作响,天上偶尔飞下来一两颗流星,也被他一手拨开。
终于,到了我们藏身的地方,u把王爷轻轻放在地上,等候多时的我们急忙把身着囚服、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身体虚弱的王爷抬起来,躲到迷宫似的山洞深处了。
对于后来的事,我们没有亲见,只是在许多年后根据不同的传说辨别归纳总结出来的:u放下王爷后,马上调转头,迈了几步,迎上刚刚被他甩下而依旧穷追不舍的皇家部队。双方之间进行了怎样一场大约是惊心动魄总之是十分惨烈的搏斗后,u寡不敌众,身负重伤被活捉了。
所以,整件事就是一次置换反应:u救出了王爷,自己被关了起来。
4
索加高,是&ldo;接近天空的大山&rdo;之意。
u身负着粗重钢索,脚踏着万年冰川,被绑在那里。天上飞来的火流星断断续续地撞击着他的胸膛,烧灼着他的血肉,u惨叫一声,开始在地上翻滚,冰雪压灭了身上的火,刺痛着他的神经,u倒在地上,呼出来的气息化成一股股白色的水汽,和他的哀鸣飘绕在山颠上,久久回荡。
他们说,为了平息天帝的怒火,必须用鹰熊祭祀。
为了让u来为我们赎罪,朝廷每天都猎杀一只犸猛象,派人送到索加高山上,丢在u身旁。u没有拒绝,一句话不说地吃掉了。
在那些日子里,u受了多少罪,世人无法想象。我们自己仍旧躲在山洞里。尽管皇上的主要目的是抓u,可是我们还是不敢离开山林。日子久了,我便发现住在山洞的妙处了:这里冬暖夏凉,大小洞穴互相套嵌,别有洞天,可远比王府好玩得多,现在世道大乱,我就不必上私塾,读些了无生趣的经书。很多时候,我就在柳暗花明的洞穴里跑来跑去,拿着画笔,在岩壁上涂抹,根据我的回忆和想象,画满了我哥哥的画像:画他在山林里打盹儿,画他在皇都大战群雄,画他在崇山峻岭中疾走,画他在烈火与暴雨中扫荡牛鬼蛇神,画他在冰天雪地里挣扎,画他微笑,画他号叫,画他的喜怒哀乐,画真实的传说的虚构的一切……我年纪太小,他们都不让我自己出去闯荡,所以我只能在艺术中寻找安慰,日渐分不清究竟那些是可信的事实那些又是我纯粹的杜撰,我顾不得这些了,只是没完没了地把我对哥哥的想念涂在冰凉、冰凉的石头上。
说我们住在山林中,有点不准确,因为春秋易时,山里面的树木都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新长出来的不再是高大的乔木,而是低矮的灌木。白天的天空也是混沌的,有时一阵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天地间充塞了灰与土,地上的落叶枯木却无端地自己烧起来。有时又下起灰色的暴雨,洪水泛滥,汹涌地把泥土和尸骨冲刷掉一层又一层,大地上到处都是泥泞,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沼泽,一切生与死在里面沉沦。月朗星稀的夜晚,天空不如以前澄明了,月亮的个头倒是更大、更圆了,朦朦胧胧地朝我们缓缓靠近,由于它越来越像一张逐渐摊开的面饼,所以我们后来叫它&ldo;饼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