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醒来时候皇帝还睡着,她睁眼,眼前一片灼热,头顶上传来均匀呼吸,一瞬间还未能从睡梦中清醒,正自一愣,鼻端窜进来的气息却是叫她瞬间醒了过来。穆清与皇帝同床那许多时间里,她醒来皇帝还睡着的次数算上这回也就两三回,可没有哪一回看见他的锁骨那样分明过。穆清单知道皇帝长了一身的大骨架子,可从来不知道他的锁骨这样粗大,她靠在皇帝胸前睡觉,睁眼那两只露出来的锁骨粗壮异常,撑开一点薄薄的皮肤那样露在外面。穆清看的有些发怔,愣愣盯了半晌稍稍抬头想看看他的脸,却是她一动,睡着的人眉头紧皱开始呓语。他的脸已经看在眼里,皮肤更黑了,眉骨像是两只山梁突出的厉害,脸颊上的肉也掉了许多,这会儿正在烦躁呓语竟然没有醒来,穆清身子僵住一瞬,下一秒却是伸手顺着皇帝脖颈往他后背抚,那样来回三两下,皇帝呓语少了,只眉头依然皱着。那时候在乌江船上,有一回她闲来无事在二楼碰见韩应麟,韩应麟同她说了许多宝和的事情,依稀记着韩应麟同她说过宝和回回炸毛的时候、做恶梦的时候他将宝和顺脊背捋着安抚几下宝和便能乖了,想来舅甥应该一样。韩应麟说的时候坦坦荡荡,他文官的儒雅里带了一点大士的威严,说这话时候也不知是什么心思,穆清却是觉得他将这些闺房事情说与她听简直是不成体统,虽则她对于韩应麟与宝和两人的事情没什么看法,然总归两人不与世俗一样,她接受起来还要些功夫,韩应麟这样的人竟然给她说这些,她听得面红耳赤替韩应麟丢人,匆匆忙忙寻了借口跑回三楼。这时候不知怎的一瞬就想起韩应麟说的话,想来她那时候在三楼琢磨韩应麟说的话用的时间长了,穆清那时候不愿意承认她想学着同皇帝亲昵一些,这会儿却是自然那么做了。皇帝眉头皱着,穆清慢慢顺着他后脊背安抚,他还没有穿衣服,穆清摸着他的肩胛骨,摸着他的后脊梁,骨头形状都能摸出来,一方对于这样的举动陌生,她竟是从来没有这样摸过皇帝肌肤,另一方又眼眶发红几欲掉泪,也才二十天不到,怎的就瘦成这样,我望着你吃饱穿暖不要发疯,你总也不会这样。还有因为发觉自己从未给过皇帝这样的温情,穆清是真正眼眶发湿,遂也就一遍遍摸着他身体。你总也是个站起来仿佛能顶天的样子,亦或总也乱发脾气像是身体里住了一座火山,总之是个无限不若凡人的样,原来你也长了一个普通人的身体,也有这样的皮肉与筋骨。穆清盯着皇帝露在外面的一点脖颈蓄眼泪,等手臂酸的要承受不住方才罢了,这时候皇帝已经安静下来,穆清悄悄仰头想要看看他的脸,却是一抬头不期然撞进一双黑亮的眼睛里,也不知他醒了多长时间。唱葬穆清想要开口,却是不知要说什么,想要将手收回来,却终还是没动像是她主动揽着皇帝将手放在了他后背。穆清抬眼看皇帝,皇帝眼里已经没有了睡意,看着穆清竟然也没有说话,二人相对无言,方寸间互相端看良久。&ldo;怎的瘦了这么多?&rdo;穆清开口,鼻尖眼眶发红,声音低低,近乎责怪。&ldo;咳咳……&rdo;皇帝开口,却是咳嗽了两声,然后方说&ldo;气儿不顺,给我再顺顺气儿。&rdo;穆清一怔,脸蛋迅速涨红,她本是贴着他身体一手抚他脊背,这时候他那么说话,她竟是顺从将那手收回来,顺着皇帝胸膛捋了捋,再是不敢抬眼睛,只睫毛乱颤。我还是认为夫妻间应该互相敬重,我也仍然认为遵着妇德是对的,只是我却不由自主愿意迁就你的胡闹了,若是你能高兴你能如意一点,我竟然也是高兴的。有人说我在想着我的……情郎,这两个字我说出来仿佛都张不开嘴,我不愿意做个无情的人,那两个字分开是能说出口的,可若是组合起来于我却是极陌生的,我自始至终都未听说那两个字的组合,嬷嬷们无论如何都交给我的是要以夫为天,夫妻敬重,自尊自爱,我先前以为我听都要听不得,却是乍然听到的时候心里烫的我都要脸红了。只是我仍然不能叫人发现我那时候发烫的心,连你也不行。穆清主动将皇帝胸膛捋过之后就睫毛乱颤不敢看人,能给所有人关心,可给这人关心之后就格外难为情,和皇帝之间,说起来也是四五年过去了,穆清没有这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