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丫头走过来,低头看看那封信,然后从肩头斜挎的书包里取出一本信笺、一管钢笔,走到旁边的台阶边,趴下身子,快速书写,随即拿着信笺回来,放在李晓雪面前。
“小荣,真是不懂事,这封信是替毕二爷誊写的,直接交给他。”
小荣嗯了一声,拿起信笺,放在毕敬面前。
陈宝祥站在旁边看着,小荣随手写的一封信,跟他收到的一模一样,仅有信纸不同。
“毕二爷,模仿别人的笔迹不是难题,别说是十几个字一模一样,就算全文默写,笔画一致,也没有问题。”
毕敬拿起信笺,再看看那封信,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怎么回事?”
“船越先生,是个误会。毕二爷怀疑我跟八方面军有勾连,这份戒心,非常难得,但是,他对于最新的反侦破手段没有全盘掌握,反而被某些细节困住。”
李晓雪并不生气,挥手让小荣退下。
“李小姐,我还是想知道,你的丫头是不是谁的笔迹都能模仿?”
毕敬不想放弃线索,济南城的形势太复杂,他也想抽丝剥茧,找到那些潜在的强敌。
“是的,她在我身边十年,别的不懂,模仿别人的笔迹,已经非常熟练。她不怎么识字,在咱们眼中,每句话都有意思,但对她来说,字和画没什么区别,她只是在对着一幅画,临摹出另外一幅。”
“我还是有所怀疑,为什么有人要陷害你?”
李晓雪摇头:“那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您的问题。毕二爷,我写给你的信隔了数年,到现在连自己的笔迹都已经改变,而你收到的却跟我原先写的一模一样,时间改变而字迹不变,这不奇怪吗?”
这才是这件事里最大的漏洞,陈宝祥如梦方醒,如果因为一封信,挑拨了李晓雪和毕敬之间的关系,并且因此陷害前者,那就太不应该了。
“毕二爷,是我不经考虑,就把信献上去,中了敌人的诡计。我该死,我该死……”
陈宝祥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向毕敬道歉。
这正是陈宝祥的聪明之处,既然这件事因他而起,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道歉,平息大家的怒火。
毕敬回头,看看陈宝祥,淡淡地摇头:“跟你没关系。”
船越叫起来:“毕先生,这本来是一场盛宴,别为这些事影响了大家的情绪,对不对?”
两个日本军官冷眼旁观,手握腰间的枪柄,一言不发。
这种情形下,只要李晓雪露出一点破绽,转眼间就要从座上客,变成阶下囚。
“李小姐,我还需要求证你在北平的关系——仙台和东京都的五位医学大师既然是你的师尊,那下个月在北平的欢迎宴会,自然得邀请你参加,我亲自陪同,请勿推辞。”
李晓雪长长地叹了口气:“毕二爷,不管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我都不会怪你,就是因为你做这些事,都是为了大日本帝国的伟大事业。所以,欢迎宴会我一定参加,请放心。唯一需要提醒你的是,最好把注意力放在如何对付八方面军上,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毕敬抱拳,笑着把信收起来,转手交给陈宝祥。
“陈老板,你放心,不管八方面军放出什么话来,皇军总会保障你的安全,不必有丝毫担心。”
陈宝祥连连道谢,但内心已经十分懊悔。
如果他没把信交给毕敬,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黄家的小厮继续上菜,宴席接着进行。
鬼子的汽艇消灭了那两只船,再次隐入了芦苇荡。
一切似乎回到了最初,毕敬和李晓雪之间,也没有任何芥蒂,宾主尽欢,频频举杯。
最后,到了那道糖醋黄河鲤鱼。
黄家两个少爷,亲自抬着三尺长的大鱼盘,正对着主宾船越。
李晓雪笑着告诉船越:“按照济南规矩,大鱼上桌,要喝一个鱼头鱼尾酒。鱼头对着船越先生,鱼尾对着冯爷,你们二位喝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