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孩子吓掉了魂,今天就不去私塾了。我找后宰门街的花婶子过来看看,给叫叫魂。”
陈宝祥点头,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告诉孩子们,从现在起,胆敢威胁我陈宝祥家人的,死——”
昨晚那件事,如果是热血匹夫,很有可能,直接在院里捅吴一笑三刀,让自己家人守着,解气雪恨。
陈宝祥永远不会那么做,古人说过,布衣匹夫之怒、天子之怒、士之怒的区别。
布衣之怒,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尔。
天子之怒,灭国只在一念之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士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他不是布衣匹夫,做不了天子。
在这乱世之内,他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士”。
明白国家大义,懂得天机变化,审时度势,进退自如,绝对不会自绝于天下。
一整天,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好的坏的,没有任何音讯。
有好几次,陈宝祥想去芙蓉街玉谦旗袍店问问,有没有大青衣的消息。
可是,他又觉得,神枪会的人无处不在,如果冒昧地闯入旗袍店,弄不好会给连城璧带来麻烦。
午饭后,后宰门街的神婆花婶子过来,在院子里烧了几张黄纸,又店里店外转了几圈,告诉柳月娥:“恶人舞刀弄枪,闺女的魂吓得跑出了院子,关二爷夜巡济南城,一起裹挟着,去了芙蓉街关帝庙。让陈老板过去拜拜,说几句好听的,请周仓老爷放人,就行了。”
柳月娥准备了一碟点心、一碟咸肉、一碟糖果,嘱咐陈宝祥,赶紧去关帝庙。
秀儿躺在屋里,额头滚烫,翻来覆去,一会儿都不得安生。
陈宝祥提着篮子,赶紧去芙蓉街关帝庙,在关老爷塑像前面,摆开供品,跪倒磕头。
“关老爷在上,小民陈宝祥,闺女秀儿,拜上关老爷,及周仓、关平二位爷。昨晚秀儿受到惊吓,丢了魂,请老爷们高抬贵手,放她回去,一定早晚烧香,拜谢老爷们。”
磕头祷告完毕,陈宝祥出来,站在荷花缸前面。
这两口四尺口径、三尺多高的荷花缸,本来是关帝庙里接“无根水”用的。
夏天是雨水,冬天是雪水。
济南城的老百姓家里有事,来这里打水回去,喝了就好了。
病重一些的,打了无根水,再请庙里的老道士写一张符,回去烧了,水和符灰一起吞下去,保证完全好了,不留后患。
陈宝祥站在缸边,弯腰打水。
一个穿着灰色西装,戴着青色礼帽的年轻人大踏步进来,向关老爷的塑像深鞠一躬。
“刚入济南城,拜会忠义千秋关老爷,请关老爷明察秋毫,判断是非,让济南这浑浊不堪的天气,得以清清朗朗。”
年轻人声音虽轻,但中气十足,每个字都传入陈宝祥耳朵里。
陈宝祥吃惊,不知道这是哪一路的英雄?
“朋友,借问一声,去珍珠泉怎么走?”
庙里只有两人,那年轻人走过来,向陈宝祥拱手请教。
“一直向东,到西更道街向南,从大院正门进去。”
“多谢。”
年轻人没有离去,而是走到南墙根下,看墙上的壁画。
关帝庙的壁画,描绘的是关云长的生平,最令人热血沸腾的,就是过五关斩六将。
天桥下的说书先生,最爱说的就是这一段。
“好,好,关二爷果然是盖世英雄,破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这样的大英雄,可惜麦城被杀,这天下还有公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