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员会代理主席杜米萨&iddot;恩彻贝扎委员和非国大进行了频繁的联系,指出所有收到通知的人都应立即以书面形式就相关问题向委员会作出答复。非国大秘书长许诺向委员会提交该党的书面答复,因此他觉得问题已经妥善解决。但是,非国大直到超出了我们规定和他们许诺的最后期限,才递交了答复,然而《报告》已经付梓。
这一切发生时,我和伯莱恩博士都在美国做访问学者,他在纽约大学法学院,我在埃默里大学坎德勒神学院。我们原计划回国参加委员会交接之前的最后一次会议。交接仪式本该是一次盛大的活动,到会的将包括受害者代表、外交使团以及各宗教团体和非政府组织的代表。南非广播公司届时将在电视和电台进行实况转播。真相与和解委员会将登台亮相。
最后一次会议差不多就是例行公事。我们已经变得非常亲密并共同经历了那么多难熬的日子,在最后一次正式会议上,大家不免情绪激动,依依不舍,甚至黯然神伤。我们首先宣布,大赦专门委员会的两位委员已被任命担任全国副总检察长的要职,而两位也非常称职。然后,又讲了些闲杂事项。接着,犹如晴天霹雳,一位委员提出重新审议非国大要求召开一次会议的要求,因为有些委员认为应该召开这样一次会议。重新审议开始时已经是11点钟。我和其他委员力图说明,这样做只能让大祸临头,因为这可能被解释为向执政党献媚,任何其他个人或组织都没有得到过类似的待遇。有些委员敦促说我们应该审议非国大迟交的书面回复,而两天后共5卷、2700页之巨的《报告》就将印好,并提交曼德拉总统。
审议非国大在我们的宽限期后才迟迟提交上来的答复,甚至可能带来更为灾难性的后果。即使他们能有理有据地说明为什么委员会应该修正其调查结果,我们修改《报告》的最终结果,只能是让几乎所有的人都说,有充分的证据说明真相与和解委员会不过是非国大的马屁精和吹鼓手。这一点似乎不言而喻,但那些敦促重新审议整个问题的同事们却固执己见,坚持与非国大举行会议或审议其答复,即使《报告》提交在即,也毫不动摇。
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委员会的信誉和声望明摆着受到了威胁。任何理智正常的人都不会愿意冒险抹杀委员会的卓越成就,破坏民族和解的工作。我想盲点之所以称为盲点,大概确实有看不到的地方。即使伸出手在眼前晃,不愿或不能看见的人也还是看不见。我看到整个进程将毁于一旦,脑子里一片空白。对那些不幸的受害者来说,这莫过于最大的恶作剧。他们为了民族那么慷慨、那么高尚地放弃了自己的权利,而现在我们却要朝他们脸上吐唾沫,以此作为对其宽广胸怀的回报。
我们很少投票表决,但这一次却必须在紧张的气氛中投票作出决定。赞成与非国大开会的一方以微弱之差失败。然后,我们投票表决是否审议非国大的书面答复。结果,7票赞成,7票反对。僵局。我从未使用过自己决定性的一票,但这次我投了非国大的反对票。本该亲切友好、完全不存在争议的最后一次会议,竟搞得剑拔弩张。
有些同事似乎知晓非国大决定如果不开会就将我们告上法庭的意图,可能是想避免这种尴尬局面的出现。得知这一消息后,我肝胆俱裂。在按期提交《报告》的前一天,非国大居然做出这种事‐他们居然请求最高法院下令阻止我们发表《报告》中任何涉及非国大违反人权行为的部分,除非我们审议其答复材料。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德克勒克也提出申请,要求删除对他不利的调查结果。他的行为我们尚可理解,甚至可以说这是他的一贯特点。但是,一贯支持和解进程的非国大做出这样的事,却是大出意料,而且完全有悖其特性和态度。
从开普敦到即将举行交接仪式的比勒陀利亚途中,我心情十分沉重。我们的法律部和律师委员通宵达旦准备提供给法院的有关材料。法院将在仪式前不久宣布其判决。我们继续着各项准备工作,好像头顶没有高悬达摩克利斯之剑。我们为世界各地的记者开辟了专门场所,使他们能在仪式开始前的三四个钟头里阅读长达5卷的《报告》,准备头版消息。
法院的裁决下来了,非国大败诉,并承担全部费用。消息传来,我们不事声张地庆祝着。我禁不住感谢上帝,我们终于没有让受害者失望。整个仪式尽管比原来增加了悲哀的色彩,但却非常隆重,既庄重,也不无欢庆,悲哀与欢笑、泪水和狂舞交织在一起。在我们的顶级唱诗班悠扬的歌声中,总统和我翩翩起舞,跳起了后来被称为&ldo;马蒂巴漫步&rdo;的舞步。
当我把真皮装帧的《报告》递交给曼德拉总统时,心中充满感激之情。我感谢上帝这样善待我们,让我们挺过了许多艰难的时刻;感谢让我们能够竭尽所能揭示真相;感谢我们这个机构能够为人们带来了结、安慰与和解;感谢我们能够正视魔鬼;感谢上帝给了我出色的同事;而最应当感谢的还是那些来到委员会向我们、向世界敞开自己的人们。他们置自身于不顾,在恢复自己尊严的同时,也帮助我们重新获得了人性。
正如圣保罗所说,我们是名副其实的、脆弱而有缺陷的土陶。至高无上的荣耀无疑是属于上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