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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页(第1页)

“不是那个事儿!”陈恪郁闷道:“我还答应苏伯父,要娶小妹呢……”“苏……苏小妹?”陈希亮愣了,转眼,脸上没了笑道:“我记得有人说,打死也不想娶那么聪明的媳妇……这话是谁说的?”“是我说得不假,”陈恪叹口气道:“但此一时,彼一时啊,谁让这几年,情况又有变化呢?”“屁的变化?!”陈希亮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他愤怒的挥挥袖子道:“你自己朝令夕改,却让别人坐蜡!”“光怨我啊?你要是先知会我一声,怎么会坐蜡?”陈恪也气鼓鼓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懂不懂?”陈希亮拍桌子瞪眼道:“给我墙角站着去!”“老封建……”陈恪自知理亏,嘟囔一句,还是乖乖起来,到墙角面壁去了。~~~~~~~~~~~~~~~~~~~~~~~~~~~~~~~~~~~~房间里,生了好半天气的陈希亮,方让他转过头,问道:“你们,没有逾矩吧?”“当然没有了,”陈恪矢口否认道:“我把她当成亲妹妹呀!”“哦,这就好办了,”陈希亮面色大缓道:“我给你苏伯伯写封信,把情况道明就是。”“万万使不得,苏伯伯家,现在最受不得这方面刺激。”陈恪连连摆手道:“更何况,我也舍不得小妹嫁别人。”“你不是当成妹妹么?”“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人嫁出去就回不来了。”陈恪叹口气,感触颇深道……八娘的遭遇,对陈家人的影响一样很重。“什么话啊……”陈希亮嘟囔一句,拿起官帽,有些烦躁的起身道:“我现在很忙,没工夫跟你剪不断、理还乱,放一放再说。”说完推门出去了。“哎呦……”他风风火火的动作,把趴在门上偷听的宋端平和五郎闪着了,猝不及防跌了进来。“不像话,真是不像话!”看着这一地牛鬼蛇神,陈希亮大摇其头,气冲冲的走了。“三郎,你可不能始乱终弃,”陈希亮一走,宋端平便蹦起来,凑到陈恪跟前道:“我们会鄙视你一辈子的。”“会不会我不知道,”陈恪冷笑一笑,一把抓住他道:“但我知道,你马上就要不能自理了!”两人正在打闹,狄咏出现在门口,笑道:“三郎,我爹有请。”陈恪这才放开宋端平:“回来再收拾你!”整了整衣服便跟狄咏去到帅帐。“元帅,你找我?”陈恪唱个喏道。“嗯。”狄青一身蓝色道袍,头戴逍遥巾,意态悠闲的坐在胡床上,正在读一本《春秋》,看他进来,把书合上道:“过来坐。”陈恪便搬个杌子,在狄青下首坐定。“听你父亲说。你要回去了?”狄青问道。“本来上了那道‘防疫方策’就想走。”陈恪轻声道:“谁知被我爹又派了活,如今天气转凉,发生疫情的可能极低,因此我想回去了……”“回去也好。”狄青淡淡道:“本帅也要班师了。”“这就回去?”陈恪吃惊道:“侬智高生死都不一定,何况他两个弟弟还活着呢。”怎么能班师回朝呢?“呵呵……”狄青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自嘲道:“总得给别人留点立功的机会吧。”顿一下道:“那孙司帅,已经到宾州了……”“无耻!”陈恪啐一口道:“仗一打完,他的病就好了!”余靖虽然昏庸、嫉妒、小心眼,但他什么都做在明处,不能算是无耻。说起那孙沔,才是文人无耻的典范。此人平日里喜好谈兵,说起来头头是道,侬智高作乱时,他正要知秦州,估计自己不可能被派去南方,便大放豪言,谁知官家病急乱投医,竟下旨改任广南西路安抚使……孙大人当时就傻了眼,但大话说得太满,想要收回是不可能了。他又向朝廷提出各种非分要求,谁知都得到满足,只好流着泪南下了……磨磨蹭蹭走到长沙,便听到杨畋战败的消息,他彻底吓破了胆,上表说自己‘疾甚重、卧床不起’,赖在长沙泡起了病号。这一泡就是几个月,一直到听闻镇南关大捷,他的病一下子就痊愈了,日夜兼程奔来邕州,唯恐沾不上这平叛之功。~~~~~~~~~~~~~~~~~~~~~~~~~~陈恪平生不恨恶棍,只恨这种无耻之徒。他义愤填膺道:“那些相公们,真是瞎了眼!”“罢了,没有孙沔,还有李沔……”狄青的目光投向窗外,好久才叹了一声:“关口是,相公们还是信不过我。”“元帅……”陈恪看不得英雄落寞的样子,抬起头道:“没有人会怀疑你的忠心!我想那些提防你的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也。”狄青闻言感怀道:“每每念及欧阳公的这篇《醉翁亭记》,某总是感同身受。”但他毕竟不是酸腐文人,稍稍感怀,便振奋道:“你那个要求,要是再不提,可没机会了。”“是。”陈恪深深望着狄青,一字一顿:“回京之后,如果官家让你当枢密使,恳请元帅千万不要接受!”“……”狄青错愕片刻,渐渐又变成那个杀伐决断的大元帅:“这是谁的意思?”“我的意思……”陈恪心中一叹,自己毕竟人微言轻,便又把老欧阳扯上道:“也是欧阳公的意思。”“欧阳公?”狄青盯着陈恪道:“何出此言?”“一是月盈而缺,”陈恪轻声道:“二者,此乃兵家大忌!”赏罚分明“兵家大忌?”狄青面色阴晴不定。“元帅,你是行伍出身。京师官场中,却到处都是文官,哪有你的盟友?”陈恪句句发自肺腑道:“孤军深入,内外无援,这是兵家所谓之绝地啊!”“……”狄青沉默了,他何尝不知,陈恪说得是实话呢?但是他有自己的执念——我以实打实的功绩说话,凭什么就不能当上枢密使?难道就因为我不是读书人?恍惚间,他又好像回到了二十五年前的汴京城。那一天,御街上张灯结彩,正是新科进士们游街夸官的日子。状元、榜眼、探花三鼎甲,更是身穿吉服,头簪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从东华门唱名而出。京城百姓争相前来观看,人群摩肩接踵,其中就包括了一群刚刚黥面的贼配军。满眼羡慕的望着那些春风得意、锦衣高马、夸耀人间的同龄人,这些被打上耻辱烙印、人生灰暗无光的年轻人,难免黯然神伤。其中有人自哀自怨道:‘看人家,高高在云上,我们却注定在一辈子在烂泥里。’一群大兵都苦笑起来,你怎么净说大实话?却突然听到一把清朗的声音:“也不见得,还得看将来的努力!”大家闻言望去,便见个十八岁的英俊少年,正高昂着他黥过面的头颅,使劲盯着那些从眼前招摇而过的新科进士们。他的目光中,满是不认命的决心!转眼十余年过去了,黥面少年已经凭着举世无匹的勇武,在西北战场打出了赫赫威名。然而,他却依然被文官们歧视、羞辱、乃至欺凌。就连文官们座上的妓女,也会用轻佻的语气,开他面上金印的玩笑。有一次,他实在忍无可忍,却也没敢在酒席上发飙,便在第二天,命人将那妓女痛打了一顿。这是合情合理的,他怎么说,也已经是一路兵马副都管,麾下十余万将士的大将军!被一个妓女羞辱了,岂有忍气吞声之理?道理似乎如此,但大错特错了。没过几天,他一个叫焦用的老部下来探望他,两人刚坐下喝酒,突然就被那文官派人抓走,然后随便罗织了个罪名,就要杀头。狄青心知肚明,这是上司在报以颜色,他不敢理论,只能求情道:“焦用有军功,是好男儿。”谁知那上司文官冷笑一声,道:“东华门外以状元名唱出者,才是好男儿,这算什么好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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