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这是魏惟一为数不多当倾听者的时刻,他放轻呼吸,尽量降低存在感。
“我妈妈也是,她原先见到我总是笑得很温柔,现在精神基本没有好的时候,做完化疗又出血,又常常吃不下东西。每次她虽然想吃上一点安慰我们,但是马上又吐了。”蒋均良说得很慢,“你知道吗?她那时候看上去很难受很痛苦,我就只能在背后站着,干不了什么别的。但是她还挤出笑容和我说没事——那个笑挺难看的。”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我的妈妈比我想象的坚强得多,我一点都不了解她。”
话音落下片刻后,魏惟一才说话,带着些轻松的调侃,“你第一次和我说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
蒋均良蹙眉,“我以前说得不够多吗?”
魏惟一重重点头,“不过,你要知道,困难很多时候都是暂时的,生命很坚韧也很美好。我没有和你说过吧,我七岁时候得了一种病,名字早就忘了,但是当时还要做手术,打麻醉特别痛,闭上眼睛时我以为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然后一睁眼,阳光洒下来,灿烂得让人想留眼泪。”
他伸手抓住饭桌上离自己极近的另一只手,攥紧对方意料之中冰凉的手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蒋均良注视着他,表情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动容,随后恹恹地扯出一笑,“但愿如此。”他没有立刻抽手,而是继续无声相握了几秒,“谢谢。”
魏惟一的心绷得紧紧的,担心蒋均良总有一天会承受不了心里积压的情绪。他忍不住一直观察着蒋均良的脸色,盼望着能看见他偶尔放松的笑意。
吃完饭后,魏惟一进病房呆了一会儿,蒋妈还在沉睡,蒋爸这些天已经和他熟悉起来,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拉过自家儿子说起知心话。
魏惟一隐约听到什么钱的话题,不好多听,于是懂事地告了个别。
担心蒋均良不愿意找他帮忙,临走前魏惟一又给蒋均良发了一句消息:如果你有困难或者想发泄一下,一定要来找我!!我会是你贴心的小棉袄(w)
蒋均良回了张图片,上面是只橘猫,配上六个点。
没过多久蒋均良告诉魏惟一他妈妈转去了上海的医院。
魏惟一问为什么。
蒋均良坐在凹陷的沙发里,夕阳从他的背后打过来,整个人沉浸在那片金黄的流沙里。
他疲惫地笑了一下,“很多原因。”说是因为上海的医院有认识的老师和可走的关系,不仅价钱可以给个人情价,而且治疗待遇和条件也会比这边优待一点。
魏惟一表示理解,但是也有些不舍。他说:“那我每周末去看阿姨?”
蒋均良凝视他,眼睛荡出一抹即逝的亮光,“我想我妈妈不会拒绝。”说完他仰起头放下腿,更深更重地陷入那片晦暗的余晖里。
魏惟一走到沙发背后,俯下身凑到蒋均良耳边,“要不我给你按摩一下吧。我手艺很好的,以前在家我妈都让我按摩,说是力道特别到位。”
“听起来像你在跑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