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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贾梅的&ot;写作热&ot;一时还没有消散，有一个晚上写了两篇文章，一篇是写作《一件小事》的体会，另一篇是今后的计划，比如每天练笔呀，星期日上午帮妈做一小时家务，其中关键的是，每年这时给母亲过生日。她审核了一下计划，像主管领导一样在上面写上：此计划自一九九三年一月一日起执行。

十六、硬派男生

孔子是山东人，诸葛亮也是山东人，我们班的邱士力常说山东出人杰，就因为他的老家也在山东。

‐‐摘自贾梅日记

邱士力有个外号叫&ot;宪兵司令&ot;，他眉毛粗粗的，鼻子大大的，喜欢穿背后印着号码的球衣，球衣又往往大上一号，领子有些环下来。邱士力有时要嘲笑女孩子，笑她们太守规矩，笑她们胆小如鼠，也笑她们有吃零食的嗜好，有时甚至说些难听的话，比如&ot;头发长，见识短&ot;什么的，可女生们却不恨他，都说他是好汉。

邱士力确实胆大妄为，他敢逃课去看一部谋杀案的片子，而且第二天还在教室内宣扬，用一条腿当支点站在桌上，然后绘声绘色地描绘影片中的恐怖镜头。他甚至说他想去纹身，在胸口和胳膊上各刺一条青龙。贾梅觉得他有些粗野，可也喜欢他的严肃和对女生的目不斜视。

谁都没想到，邱士力居然会成为新闻人物。

事情起源于日报上一则消息，那消息登在第一版上，题目叫《祖孙情》，是表扬一个少年几年如一日，照料一个孤寡老人，帮她买米，运煤，还修过一次门上的插销。这一类消息本来是很常见的，引不起什么轰动，偏偏这条消息披露了少年的名字：邱士力；假如仅仅登了名字，别人也不会怎么在意，因为知道&ot;宪兵司令&ot;的人比知道&ot;邱士力&ot;的人多，况且大城市中同名同姓的少年多的是，谁能相信像他这样的人会突然同雷锋靠得近起来？可这条消息中准确无误地登出了学校的名称，于是，校园中沸腾了。

学校第二天就宣布要奖励邱士力，第三天决定补评他为校&ot;好少年&ot;，第四天决定排一出戏，把邱士力的事迹搬上舞台，教育大家。

校艺术团当即就贴出了招募演员的启事。学校中爱唱歌爱演戏的女孩子多如牛毛，下了课，走廊上到处是慌慌张张乱跑的女生，从她们在看那挂出的启事时的眼神，可以晓得她们想要个角色想到什么程度。

贾梅也想去竞争一下，倒是林晓梅一个劲地给她泼冷水，说这出戏只有两个主要角色，女主角只能演老太太，她林晓梅才不愿意把自己在学校光彩夺目的形象砸了。可贾梅自从进学校不久上台演过一个穿灰衣服的母亲外，还没什么机会亮相呢，所以，她不愿放弃机会，哪怕只演一个九十年代的老太太。

贾梅很快就被确定为演老太太的a角，可同她搭档的男主角却迟迟难以确定，报名的男生只有三个，一个太瘦，像条麻秆，个头高出贾梅一个头，艺术团的邢老师大摇其头。第二个男生形象可以，但口齿不清，说话像含个什么，倘若要他演需要找配音演员。第三个男生倒是符合要求，可才排了一次戏，就发现患了甲肝，出了排演室直接去住院了。于是，邢老师考虑让邱士力自己来主演。

&ot;宪兵司令&ot;起初死活推辞，说他只会演匪兵，又说没有半点舞台经验，一上台，走路就会掉跟头的。邢老师是那种看上去声音柔柔，笑容甜甜的女老师，事实上，果断得像女强人，只要她下了决心，任何人都会被她说服。

贾梅和邱士力的合作其实并不愉快。当然，责任在于邱士力。

邱士力是不得已才下海演戏的，他口头上答应邢老师说试试，可心里却总想把这事弄搅了。所以，当邢老师指定由贾梅和他对台词时，一开始他就指着贾梅说：&ot;你演得一点不像老奶奶，喳喳喳的，老奶奶哪有这么高的嗓门，小喇叭似的。&ot;轮到他该按台词称呼贾梅老奶奶时，他又擅自改成&ot;老太太&ot;了。

&ot;你叫错了！&ot;贾梅说，&ot;应该叫老奶奶。&ot;

&ot;你算什么老奶奶。&ot;邱士力&ot;噗&ot;一下笑了，居然用对男生的方式在贾梅面前打了个榧子，&ot;算了，别傻了，别人会笑掉大牙的！&ot;

&ot;哪个不像你就说，我可以演得像的。&ot;贾梅说，&ot;让我先练上三天。&ot;

&ot;好，一言为定，你要是演不像我就不奉陪了。&ot;邱士力说。

&ot;那好，但有个条件，&ot;贾梅说，&ot;假如我演得像了，你不能故意挑毛病。&ot;

&ot;我邱士力是那种人么？&ot;他愤怒地问，像要打人似的，&ot;你真恶毒。&ot;

那天放学，林晓梅拉住贾梅，说现在少女队风行，她们为何不组织一个？她只想劝贾梅别演那走路摇摇晃晃的老太太，说鲜花一样的年龄干嘛要去演老人相。可贾梅坚决地摇摇头，她按日报上写的地址去找了那老太太。

老太太确实老极了，腰弯得像一张弓，穿着大襟衣服，找手绢要掀开衣襟摸里面的口袋。老太太听说贾梅要演她，笑得脸上像开了一朵ju花。末了，她还同意借一些行头给贾梅：一个帽子，还有一个围兜。

贾梅回家套上这行头，对着镜子模仿老人的举止。正巧，贾里撞进来，他打量了她一眼，说：&ot;您有九十岁了吗？&ot;

&ot;没有，才八十九岁。&ot;贾梅说。

三天后，邱力士如期来到排演室，他看到的是一个腰弯弯的，走路颤颤的，说话哑哑的老奶奶。他用手摸了摸头说；

&ot;你吩咐吧，该怎么练？&ot;

贾梅忍住笑，说：&ot;你就按规定念台词吧。&ot;

邱士力果真成了个本分的演员，该念&ot;老奶奶&ot;的地方他照念不误。只是戏中有个细节；少年给老奶奶捶背，他怎么也做不好，扭着头胡乱捶几下作罢，而且下手极重，敲得贾梅五脏六腑都通通响。

&ot;你敲痛我了。&ot;贾梅说。

&ot;这个，取消了好吗？&ot;他忽然用讨饶的口气说。

总之，在后来的排演中，邱土力像换了个人，不停地问这问那，很谦虚的样子，根本不是个喜欢骂骂女生的宪兵司令。只是，每当有人在门外朝里张望，他就不由自主地站得直直的，有时还把手放在背后，大声说：&ot;我演戏，是为了娱乐娱乐，另外，增加点艺术细胞！&ot;

演出开场前，两位主角站在后台等候出场，邱士力把手插在兜里，小声说：&ot;万一忘记了台词，你就干咳一声，我提醒你。&ot;

&ot;你全背出来了？&ot;贾梅问。

&ot;不，你看这。&ot;邱力士伸出两只大手，摊开了手心，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满了台词的提示，他笑笑，说：&ot;男左女右，我把你的台词记在右手上了。&ot;

哦，这个宪兵司令真是个细致、好心的人物。

演出总的说是很成功，只是出了些小小的偏差。因为贾梅一出场，台下就发出阵阵笑声，她紧张，因而念台词时嗓音就益发颤悠悠了，台下的观众于是也就更欢呼雷动。邱士力倒没什么怯场，也没忘掉台词，倔头犟脑地在台中央，显示了他的英雄本色。只是他被台下的热cháo弄得满头大汗，性急火燎地去擦，却忘掉手心的台词钢笔印，结果，把脸弄成个花脸，像按上了一个个汗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