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蘅侧过身,许久,才淡淡地回了句,&ldo;我没做什么,你不用谢我。&rdo;
谢朗坚持道:&ldo;师叔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师叔若不嫌弃,回京城后,谢朗愿带师叔四处走走,到处---&rdo;
薛蘅猛然回头,怒道:&ldo;住口!我薛蘅从来不会,也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你听明白没有?!&rdo;
谢朗已经不象之前那么怕她发怒,他心头之话不吐不快,飞速说道:&ldo;师叔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知道,师叔并不是真的冷漠无情,不然也不会为我做这么多---&rdo;
薛蘅气得面色煞白,用力将一颗石头踢上半空,又远远地坐了开去。她闭目练功,再也不看谢朗一眼。
谢朗话未说完,怅然若失。
不知是不是双臂疼痛,他睡得很不安稳。梦境快速变幻,一时是在战场拼死搏杀,一时又回到了六七岁,仍在尚书府的后院爬树掏鸟。
转眼间,羽青又出现在面前,他的眼睛仿佛沾染了血水,手持利剑,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有谁在耳边剧烈喘气,仿佛地狱中发出的声音。谢朗惊出一身冷汗,猛然坐起。
喘气声却是真实存在的,他缓慢转头。不远处,薛蘅黑色的身影靠着树干颤抖着,如同在寒风中瑟瑟飘摇的秋荻。
&ldo;娘---&rdo;她在喉间模糊地喊着,如同失群的羔羊,咩咩哀啼。
想起薛季兰慈爱的目光,谢朗心里顿时柔软了一下,他在薛蘅身边坐下,轻声唤道:&ldo;师叔!&rdo;
她没有反应,喘气声反而更加剧烈了。
谢朗在孤山见过一次她梦魇的情形,知象她这等高手,即使夜间睡着,内息也在运转,梦魇后如果受惊,有走火入魔之虞,便不敢再唤,可也不敢走开,只得守在她身边。
&ldo;小妹---&rdo;薛蘅再低唤了声。
&ldo;小妹---&rdo;
天下间所有爱怜、至惜、哀楚、痛悔之情,仿佛都包含在这声呼唤里。谢朗一生之中,何曾听过这样的呼声,不禁痴了。
他凝视着她的面容,再也不见白日的严肃、冷漠与清古,眼前的,只是一个被噩梦纠缠着的苦人儿,只是一个唤着亲人的普通女子。
他忽有一种冲动,想将她身上笼罩着的那层薄雾拨开,将薄雾下的人,看个清清楚楚。
&ldo;不!&rdo;
凄厉的嘶声吓得他跳了起来,却见薛蘅仍然双目紧闭,她的手紧揪着胸前的衣襟,似是无法呼吸,又似要挣脱什么。
谢朗手足无措,又不敢惊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惊恐地翻转、喘息,再慢慢平静---
&ldo;师叔,你说,羽青真的死了吗?&rdo;
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谢朗没话找话,努力想引薛蘅开口。
薛蘅的面色十分平静,浑然看不出昨晚梦魇时的惊恐哀怜模样,她步子也迈得很大,道:&ldo;袖箭正中心口,便是他师父云海老人再生,也救不活他。&rdo;
谢朗哈地一笑,又叹道:&ldo;羽青一生以箭杀人无数,最终死在箭下,也是报应。&rdo;
&ldo;报应?!&rdo;薛蘅望着天空,低低地说了句,&ldo;这人世间,真的有报应吗?&rdo;
谢朗没听清她说什么,笑道:&ldo;羽青杀了我军不少弟兄。义兄若知道他是死在师叔手中,一定会上表替师叔请一大功。将士们也会视师叔为大英雄,啊不,英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