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忱有心相劝,但看薛蘅情形,竟是一副心如死水、万念俱灰的模样,千言万语便不知要如何说起。他只得勉强笑了笑,将话题岔开,&ldo;我们不在的这段日子,阿定差点就将天清阁都拆了。山下的桃花阵,他拆了又摆、摆了又拆,现在连我都要费一番功夫才能破解。聂师叔和郑师兄是前天回的,还被阿定的桃花阵给困住了,险些上不了山。这小子,在这方面有天赋。&rdo;
薛蘅还是没有说话,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倦怠之意。薛忱心中难过,道:&ldo;三妹,你住在这里……&rdo;
&ldo;娘一个人在这里挺孤单的,我想在这里陪着她。&rdo;半晌,薛蘅方轻声说道。
此时此刻,薛忱只要她不避开自己便已知足,点头道:&ldo;好,那你自己要保重身体,我明天再来看……看娘……&rdo;
薛蘅低低地&ldo;嗯&rdo;了一声,将他推出松林。薛忱在山路转弯处回过头,只见她单瘦的身影在暮色里愈显凄凉,不禁心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自此,薛忱每日都来墓前陪着薛蘅。薛蘅仍是很少说话,薛忱只求能每日看到她呆在眼前,也不敢多劝,反而觉得二人这样静静相处,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日子,倒是一年来从未有过的安宁。他心中偶尔也燃起希望,期盼一生一世都能如此。但每当看到薛蘅空荡荡的眼神,他又恨不得将谢朗那小子揪到眼前,狠狠地痛打一顿。
这日薛蘅望着坟茔边盛开的一丛野花,低声道:&ldo;二哥,是不是娘回来看我们了?&rdo;
薛忱心中一惊,他偷偷看看薛蘅,见她眼神发直,正怔怔地看着那丛野花出神,不禁心中发酸,道:&ldo;也许吧。三妹,你别胡思乱想,娘也不希望见到你这样。&rdo;
&ldo;娘……&rdo;薛蘅望着在山风中微微摇摆的野花,低低地唤了一声。
薛忱正要开口,忽见薛定&ldo;嗖&rdo;地蹿了上来,一边手舞足蹈地大叫道:&ldo;三姐!三姐!欺负你的那个臭小子来了!&rdo;
薛蘅浑身一颤,但顷刻间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薛忱瞪着薛定,道:&ldo;什么臭小子?!别胡说!&rdo;
&ldo;我没胡说!&rdo;薛定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道:&ldo;就是以前来过咱们天清阁的那个姓谢的,不是他欺负了三姐吗?&rdo;
&ldo;阿定!&rdo;薛忱急忙喝了一声。
薛定嘻嘻地笑,&ldo;我正在山脚摆桃花阵,看着他闯了进来。他问我三姐有没有回来,我说关你什么事?他说想求见三姐。我听聂师叔她们议论,说三姐被他害得好惨,我就对他说:三姐说你若是想见她,就在这里跪着。他二话没说就跪下了。我就发动了桃花阵,把他困在那里。嘿嘿,三姐,我替你出了气,你怎么奖励我?&rdo;
薛蘅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进糙庐,关上了门。她一下子扑倒糙垫上,只觉得心力交瘁,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陪着娘呢?
唯愿前尘往事,尽皆忘却。
门外,薛定吓得一吐舌,轻声问薛忱,&ldo;二哥,我做错了吗?要不要放那个臭小子上山?&rdo;
薛忱眉间如聚霜雪,恨声道:&ldo;让那狼心狗肺的小子跪着!不许放他上山!&rdo;
九三、苦无灵药治相思
谢朗在桃林中跪了三日,薛蘅始终没有出现。
到了第三日,他饿得头昏眼花,试图走出桃花阵,但走了十余遍,均以失败告终,只得继续摘些桃叶和桃花慢慢嚼着,聊解饥渴,吃罢仍旧在原地跪下。
这一日下起了雨,桃林中没有地方可以躲雨,不过片刻,谢朗便被淋成了落汤鸡。雨下了一天一夜仍不止歇,他又饿又冷,在树下瑟瑟发抖,眼前逐渐迷糊起来。
朦胧中,他似乎见到薛蘅的身影正向自己走来,不由喃喃道:&ldo;蘅姐……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都好,只别、别不见我……&rdo;
可等他勉力张开眼帘,只有大雨仍在哗哗地下着,哪有薛蘅的身影?
他心中又痛悔又失望,加上饿了几日,终于支撑不住,咕咚栽倒在泥泞之中。
昏昏沉沉间,他渐觉酷寒难当,牙关也在颤抖,心中知道自己饥饿过度、淋雨过久,染上风寒了。这般熬了一盏茶功夫,彻底昏了过去。
再醒转时已是天露晨光,身边一人目光冰冷,正是薛忱。
谢朗顾不得四肢酸软,骨碌爬起,连声问道:&ldo;二师叔,蘅姐怎么样了?她身子好些没有?&rdo;
薛忱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冷若冰霜。谢朗急了,颤声道:&ldo;二师叔,蘅姐到底怎么样了?!&rdo;
薛忱将视线从他焦虑的面容上收回,拂了拂素袍,冷声道:&ldo;你来做什么?&rdo;
&ldo;二师叔,我、我想见蘅姐,我……&rdo;
薛忱一挑眉,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ldo;三妹她交游广阔,现在不定在哪里会什么张兄王兄。噢,对了,谢将军曾经说过她见谁都与你不相干,请问你还来这里干什么?&rdo;
谢朗羞愧得无地自容,讷讷道:&ldo;二师叔,是我错了……&rdo;
见薛忱的目光仍是十分冷漠疏离,他一咬牙,&ldo;卟嗵&rdo;一声跪下,眼神执拗热切地望着他,道:&ldo;二师叔,见不到蘅姐,得不到她的原谅,我绝不离开孤山!&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