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乐成摇摇头,知道他不可救药,道,今天又输了多少钱?要不要我给你添加点佣钱。
主君能给小人添加佣钱,那小人当然感恩不尽。不过小人今天倒还真没有输,这帮工匠的赌博本领比小人可差得远了。家仆竟然面有得色。
阎乐成冷笑道,老子才不给你加俸,有钱你不还是一样赌掉了,宁愿我帮你存一点,将来赠给你的儿子。你今天竟赢了,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你倒说说看,今天赢了多少。
家仆道,主君问起来,其实钱倒没赢多少。对了,有个工匠输了,拿不出钱,硬要给我个盒子做抵押,说有了钱再还我。我起初不肯,不过看他那个盒子倒真是做得精致,也许值一些钱,也就答应了。
哦,阎乐成来了兴趣,什么盒子,拿来我看看。
家仆受宠若惊,赶忙从身边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精致的木盒,双手奉给阎乐成。阎乐成接过,捧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家仆看了看阎乐成的脸色,补充道,主君,说来奇怪,这盒子虽然沉甸甸的,里面却只有一张丝帛澡巾,什么也没有,那澡巾上还画得乱七八糟的。
阎乐成借着月色观看那盒子的色泽,知道是紫檀木雕刻的,他越发好奇,转身疾步走近屋里,在油灯下打开那个盒子,看见里面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帛,他展开来一看,只见帛书的右下角钤有一枚鲜红的印章。阎乐成为吏多年,懂得篆书,认出是&ldo;长沙郡守&rdo;四个字,心里觉得奇怪,大汉从来没有设置什么长沙郡,这幅帛书到底从哪里来的?
他再仔细研读那幅帛书,只见上面画得横七竖八的,都是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有的红色,有的蓝色,还有的地方用绿色画着圆圈、方块,大概是表示一些特殊符号。阎乐成大奇,抬起头,看见家仆正垂手恭敬地站在身边,忙对他道,输给你盒子的那个人是谁,你快帮我把他叫来。
家仆见主人脸色突然这么郑重,心中欢喜,觉得自己的地位在主人的心中大大提高了,赶忙应了一声,主君,我这就去。说着撒腿跑了出去。阎乐成复埋头研究帛书,猜想这是一幅地图,他在县廷为吏多年,虽然不直接管理图籍,但究竟有些见识,也经常看见府中的佐史察看地图,做记号,下达收赋税的文书,对地图的样子再明白不过。只是狐疑这幅地图上没有一个字,到底是哪里的地图呢?而且图上标注的一些圆圈方块是什么意思呢?既然地图藏在这么精美的盒子里,一定大有来头。他的心情突然有些激动。
正在凝想当中,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家仆果然带回来一个中年的工匠。那工匠面色黧黑,獐头鼠目,大约是从没这么近见过官吏,见了阎乐成赶忙叩头道,小人张健松拜见主君。
阎乐成抬手道,罢了,这个盒子,你从哪里偷来的?
那工匠刚站起来,吓得又扑通一声跪下了,主君,小人一向本分,岂敢偷盗,这是小人修整钓圻仓的时候,在第三仓角落里捡到的。似乎怕阎乐成不信,接着他又惶急地解释捡到盒子的详细经过。
阎乐成静静听他说完,嗯了一声道,起来罢,我相信你了。这样罢,这个盒子我很喜欢,你要多少钱?
家仆忙插嘴道,他欠小人二百钱的赌债,谅他也没钱赎,这个盒子就算是小人送给主君的。
阎乐成道,这盒子做工精致,起码值五百钱。这样罢,明天到账房给他领一千钱,我阎乐成喜欢什么东西,是不会巧取豪夺的。
那工匠喜出望外,千恩万谢。阎乐成好半天才把他打发走。
接着又抚慰夸奖了一番家仆,将他打发走,阎乐成才有空闲摊开那幅帛书仔细研究。他越发断定这不但是一幅地图,而且图上绘制的地方就在豫章郡附近,凭着自己的直觉和&ldo;长沙郡守&rdo;四个字的印章,他意识到这幅地图或许非同小可。多年的为吏生涯已经使他锻炼出了敏锐的感觉和惊人的细心,他甚至隐隐觉得这幅地图或许能给他带来好运。他的睡意丝毫没有了,坐在案前,将地图翻过来覆过去研究了一夜,晨光熹微的时候,他心中豁然开朗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到钓圻仓四周巡视,那幅地图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中。他越来越明了,地图上描绘的就是钓圻仓一带的风貌。但是那地图有些古怪,有一条很粗的线条好像在山腹中,如果说那线条是表示道路,山腹中为什么会有道路?而且那线条上有一个很大的圆形符号,用一个暗绿色的圆圈表示,这种颜色再没有在别的地方用过。它一定表示有重要的含义。但到底是什么含义?阎乐成一连几天就在钓圻仓的第三仓前游荡,苦苦思索,这会儿他站在候望台上发呆地张望,突然起了一个念头,我何不顺着线条的指示搜索一番呢?
想到这里,他马上循着小路到地图上标明的山腹前仔细察看,这个地方长满了树和藤葛,他提着剑将那藤葛清除了一部分,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洞口,这是很多山上再平常不过的洞口,但是阎乐成心里却怦怦跳了起来。
洞口不高,他很快攀了上去,里面是一条深邃的道路,漆黑漆黑的。阎乐成向来是个胆大的人,他用火石点燃了一根松枝,往里走了几步,发现深不可测,心里一阵狂喜,那地图画的路线是存在的,山腹里有一个通道,那个绿色的大圆圈标志一定有什么重大秘密。他从洞口爬下来,用茅草将洞口隐蔽好,决定好好准备一下,挑个合适的日子再来探险。
在准备了几天之后,他趁着休沐的闲暇,带着大量蜡油,爬进了洞里。他没想到洞竟然那么深,他感觉走了数里,仍然没有到达尽头。其间他也有些恐惧,但究竟好奇心克服了一切,况且这条路线和图上所标的线条完全吻合,既然前人已经探知在山腹中有这么一条通道,而且在地图上做了那么清晰的标志,那就说明没有什么难以预知的危险。尤为让他暗生希冀的是,这条通道的前方也许会藏有什么难以想像的财宝,那张不知什么人绘制的地图就是一张藏宝图。想到这里,希望的喜悦压倒了一切。他想到此前自己为了给儿子报仇已经接近破产,如果能意外发现一笔财宝,不是又有了力量和婴齐那竖子斗吗?他甚至想,看来天上真是有明神在监临这人间世界的,明神们可怜我儿子的无辜惨死,特意赐一笔财富帮助我完成儿子的未了心愿。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阎乐成奇怪地发现,这个通道里面竟然遗留有燃烧的松脂痕迹,而且这些痕迹看上去并不陈旧,这说明什么?他的心突然一阵揪紧,这说明不久以前有人来过。天啊,那岂不是说明财宝很可能已经不在了吗……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也不知多久,终于走到了尽头。他面前出现了一副硕大的石棺,那正是婴齐等三个人不久前看见过的。
阎乐成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他举起火把,凑近石棺仔细端详,整个石窟里死寂无声,阎乐成一心都在意念中的财宝身上,殊无惧意。他发现石棺虽然是合上的,但有一条细细的裂纹横贯了整个棺盖,他不知道那是不久前被婴齐砍裂的。他将火把找了一个地方插好,使出吃奶的力气,双手搬开了半边棺盖,再接着打开一层木头棺盖,发现了已经成为两具骨架的史禄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