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这个使他觉得一切都不怀好意的夜晚和以前的十一年,不过是一场做起
来挺长挺累但又没多大意思的、完完全全能够回忆得清楚的梦。希望一觉醒来,
是躺在自己的而不是父亲和母亲的家里。左边是老婆,右边是孩子。看看表,离
天亮还早,搂着老婆再睡过去,就是搂着孩子再睡过去也是满美好的。
远处,马路上有汽车往来。路灯全灭了,车灯显得更加雪亮,如同一些个看
不清形状的飞蹿着的怪兽的巨眼。
这一点告诉他不是梦。还有他身上那件仅剩两颗钮扣的兵团战士的棉衣,也
告诉他不是梦。
这个夜晚不是梦。那十一年也不是梦。连是连在一块儿的,却都不是梦。没
有工作。没有老婆。没有孩子。虽然正是应该有工作有老婆有孩子的好年龄,却
他妈的一样也没有!
&ldo;放开我!……&rdo;
疯子还在胡同里像哨兵喝问口令似的吼叫,声调有些发抖。
大概那疯子冷了吧?还是也和他一样害怕?
好冷的夜晚啊!
他又浑身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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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可怜那疯子,也有点鄙视那疯子。为什么非要作践自己不可呢?就是一
辈子不许他离开北大荒,他姚守义也不会吞铅块,也不会用筷子戳穿自己的双耳
!这他妈的太没出息了!北大荒毕竟他妈的不是地狱呀!
就是返城淘厕所也干‐‐这是当年某些知青的想法,这是一种心理变态的想
法。基于这种变态的想法,返城到后来对于某些知青已经不是动机,甚至也不是
目的了。它简直他妈的就演变成了一种信念,一种追求,一种理想了!仿佛只要
返城了,他们一生之中最最主要最最重要的事情,不,事业,便算完成了!而返
城后的命运,那时他们是根本不去想的。
哥儿们,不知你们如今是否称心如意了?他竟有些幸灾乐祸地想。
我姚守义返城,可不是为了淘厕所!
忽然他又想到,听人说一手推车大粪卖到农村去能值四五十块!他妈的怎么
早就没想到呢?四五十块!他妈的干吗不淘大粪?!他进而想到,可能就在这天晚
上,可能就在此时此刻,除了他姚守义不知会有多少返城待业知青也在动城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