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将母亲用家中最好的一床被子包住,放在一辆手推车上,推着经过半
个城市,推到了远在市郊的火葬场……
不久,哥哥拿起了那被父亲敲过的油光的木梆。这是经过哥哥请求,区民政
局批准才获得的权利。哥哥挑起了养活自己也养活弟弟的担子。
一天早晨,哥哥没按时醒。弟弟却醒了,悄悄爬起,悄悄穿好衣服,悄悄溜
出了家门。
他要替哥哥赶一次脏水车。
那匹老马刚拐进一条小胡同,一蹄踏在冰上,猝然跪倒。
沉重的车辕压断了他的一条腿。
不负责任的医生,将他的断腿接得过于草率。石膏拆掉后,他成了一个&ldo;颠
脚&rdo;。
又过了不久,哥哥不得不撇下他到北大荒去了。
他从哥哥手里接过了木梆,每天清晨颠着一只脚,敲着梆子,一步一倾地跟
随在拉脏水车的老马旁。
每天夜晚,当他熄了灯,孤独地躺在炕上后,想到自己将可能一生都成为那
辆脏水车的一部分,他就对人生陷入了绝望。
他开始抽烟了。
二十四元的工资,一半吃到了胃里,一半吸到了肺里。
每次将脏水车赶近下水道总口,他都要蹦到车辕上半坐着,一手紧紧扳住车
闸。那是一段很陡的下坡路。冬天,路面的雪被一天往返两次的脏水车轮碾压得
很实很滑。路尽头有一排七倒八歪的木栅,越过木栅是十几米高的石垒的断壁。
脏水车在木栅前调转,脏水就从那里像瀑布般泻下,与全市下水道的脏水汇在一
起,形成一条污秽的浊流,缓缓地淌向远处。脏水结成的黑色的、浑黄的、深褐
的或浅紫色的冰,相间相衬地悬挂在石垒的断壁上,如同人工合成的水乳石。
一天,当他又像往常一样蹦上了车辕,控制着脏水车向下滑时,他心里骤然
萌生了一个念头,要与脏水车与那匹苟延残喘而又不堪重负的老马一块儿报销。
他放开了紧扳车闸的那只手,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辆雪橇上,
耳畔风声呼呼……
完全是人的希望生存的本能拯救了他。他猛地睁开眼睛,俯下身去扳车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