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带着一股寒潮的冷气,使他感到屋里凉森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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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我觉得亏待了你父亲,主动提出要和他离了。他觉得那样又亏待了我,自
己良心上过不去……他也舍不得撇下你们,他是真舍不得……那个女人我虽没见
过,可我知道你父亲和她的事……我没想到你父亲为了用钱拢住她,会犯下贪污
的罪……他当初是真舍不得你们……&rdo;
他觉得那股寒潮的冷气直沁到心里,他冷得瑟瑟发抖。他一动也不动地躺着,
紧闭着眼睛,整个身体绷得都快抽搐起来了。
嗡……嗡……嗡……
这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快,充满了小小的空间。他觉得母亲正在机械地将她
自己,将哥哥,也将他一块儿纺进石棉线。他觉得他的四肢,他的整个身体都像
麻花似的扭转着,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抻着,抻着,抻得细细的长长的,又被骤
然放松,绕到了纺车轮上……
母亲讲的那些话,从始到终,都没有任何韵调,不带任何感情。
她仿佛在尽着一次早晚得尽到的既不是情愿也不是被强迫的义务,那些话像
从没拧紧的笼头里滴滴答答淌出来的一股自来水。
听不到哥哥的任何声息。
哥哥似乎不存在了。
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噩梦:父亲将木梆举在他耳畔,不停地敲击着,不停地
对他重复着同一句话:&ldo;我是真舍不得你们,我是真舍不得你们,我是真舍不得
你们……&rdo;父亲的头忽然变成了那匹拉脏水车的老马的马头,大张着马嘴,暴露
出一排稀疏的参差不齐的马齿,要啃他的脸……
他惊醒后,出了一身冷汗,被子褥子湿漉漉的……
第二天早晨,他第一眼看到哥哥时,觉得哥哥变得陌生了。
一夜之间,哥哥那张本来就缺少青年人所应具有的种种表情的脸上,除了阴
郁的缄默‐‐如果缄默也可以算作一种表情的话,就再难寻找出别的什么表情的
虚线了。
哥哥也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低声问:&ldo;立伟你怎么了?你病了?……&rdo;
只有从哥哥的话语中,还能听出哥哥一向对他深深怀有的手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