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一片荆棘林,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倒刺,寻觅着草丛中的路径。慕容修走得快,几乎要把她甩下,那笙心下一急,往前跑了一步,不小心&ldo;嗤啦&rdo;一声衣服就被钩住了,她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解开,最后还是以硬生生扯下一块来告终。
看着崭新的羽衣缺了一块,那笙大为心疼,抱怨慕容修居然不回头理睬她。刚要忍不住发作,忽然看到走在前面的慕容修忽然急匆匆地折返了回来,脸色苍白,仿佛背后有人追着他一样。
&ldo;嘘……&rdo;她刚要开口,慕容修忽然伏下身捂住了她的嘴,急急道,&ldo;别出声,有人追我!看来是杀人越货的强盗。&rdo;
&ldo;强、强盗?&rdo;耳边已经听到有一批人走近,那笙结巴脱口问。
说话间,那一群人已经追进了林子,越来越近,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细细搜索着。
&ldo;妈的,明明刚才迎面已经遇到那个小子了!居然一回头就跑了,机灵得和兔子一样!&rdo;
&ldo;老七别急,这林子不大,荆棘又多,他跑也跑不快,我们慢慢搜就是了。&rdo;
&ldo;奶奶的,耽误了时间总管又要骂我们饭桶‐‐拿到那小子,非砍残了他不可。&rdo;
显然训练有素,一群人呈扇形散开,慢慢打草搜树,脚步声渐渐走近。
那笙立时联想起天阙上那一群残暴的乱兵强盗,只吓得手心冒冷汗。忽然身上一轻,那只篓子已经被他拿走,她要问话,耳边听到慕容修低声吩咐:&ldo;等一下我跑出去引开他们、你呆在原地别让他们看见,对了,好好拿着这个褡裢千万别丢了,雪罂子也放回你身上、免得落到他们手里……&rdo;
&ldo;唔!&rdo;虽然害怕,听到那样的安排,她还是用力摇头表示反对。
&ldo;笨蛋,你赶快去如意赌坊找西京来啊!我会沿路留下记号的。&rdo;慕容修狠狠按着她的头,躲在荆棘下急急吩咐,&ldo;这是最稳妥的安排了,不许不听!不然两个人一起死!&rdo;
听得搜索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不再多话,一把将那笙按到荆棘底下,将那个装着枯草的篓子背起,跳起身来,迅速往荆棘林外跑去。
&ldo;在那里!在那里!&rdo;果然一动就被对方看见,那群强盗立刻追了上去。
那笙大急,想站起来跑出去,然而荆棘钩住了她的衣服和头发,等她好容易站起来时、那群强盗已经追了出去,往大路上跑去。
&ldo;慕容修!慕容修!&rdo;她大叫,站了起来,衣服破了,头发散了,狼狈不堪。一站起来衣襟上的东西就落到地上:一个褡裢,一个用铜簪子穿着的雪罂子,还有那本《异域记》‐‐那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那笙解开褡裢,一眼看到里面的瑶草,陡然就明白过来了。
&ldo;该死的,算计我。&rdo;想起方才的事,她讷讷骂,但是站在荆棘林中,把包着的右手举起、放到眼前呆呆看着,忽然眼睛就红了一下,忍不住想哭。
&ldo;要是我告诉你我有&lso;皇天&rso;,就不用逃了啊!怎么就不听我说完就跑出去了?还扔了一堆东西给我背!&rdo;那笙喃喃说着,忽然用力踢着地上的土,哭了出来,&ldo;该死,该死,我该死!我不该瞒着皇天的事情!这一回害死他了!&rdo;
忽然间感到了彻底的孤单和无助,那笙一个人站在荆棘林里,一边解着被钩住的头发和衣服,一边呜呜咽咽地哭。悔恨了半天,好容易解开了那些倒霉的钩刺,她已经衣衫褴褛发如飞蓬,脸上手上被划出了道道血痕,这个时候她才忽然想起了正事:&ldo;啊,如意赌坊,西京……救命。&rdo;
不敢怠慢,她背上褡裢,收起雪罂子和册子,跌跌撞撞爬起来走出林子去,沿着大路往前走,忽然脱口喃喃道:&ldo;糟糕……我可不认识路。完了。&rdo;
薄暮时分,如意夫人打点好了苏摩那边的事情,下得楼来招呼生意,在场子里转了一圈。忽然,听得有人在头顶上轻轻叫她。美妇吃惊地抬头,四顾,顶上华丽的锦帐撩起,一张少女美丽的脸探了出来‐‐梁上居然坐着一个人。
&ldo;汀?&rdo;她吃惊地问,没料到这个蓝发少女还留在如意赌坊。
&ldo;如意夫人。&rdo;汀确定那群光头游侠儿都不在了,看了看周围,轻轻跃下地。
如意夫人奇怪地看着她,问:&ldo;你怎么没有走?呆在那儿干吗?&rdo;
&ldo;等人啊……&rdo;汀无聊地叹了口气,&ldo;呆在梁上容易看得到所有人‐‐我等了整整一天了,还不见那个人来。主人答应做那个中州来的家伙的保镖,这回可有的受了。&rdo;
&ldo;哦,&rdo;如意夫人掩口笑起来,&ldo;能请动西京出手、雇主一定塞了很多钱吧?&rdo;
&ldo;才不呢……主人这次是一文钱不收,看来还要倒贴。&rdo;汀脸色有些复杂,叹息,&ldo;没办法,因为他欠红珊好大人情呀,人家让他帮忙他能说个&lso;不&rso;吗。&rdo;
&ldo;红珊?&rdo;听到那个名字,如意夫人霍然记起了这个同族颇负盛名的姐妹,&ldo;对了,她以前似乎也跟过西京大人吧?可她不是二十多年前跟人去了中州么?据说那个中州人用天价为她赎了身,注销了丹书上的名字。&rdo;
&ldo;嗯……我们鲛人里,也许她的命最好吧?&rdo;汀微笑起来,脸色复杂,&ldo;堂堂正正嫁了人,跟着丈夫安家立业、生子哺育……如今她儿子都长大成人,回到云荒做生意了,所以红珊才来拜托主人照顾他呢。&rdo;
&ldo;什么?&rdo;不知为何,如意夫人心里一跳,脸上色变,&ldo;红珊的儿子?最近他到云荒来了么?他叫什么名字?&rdo;
&ldo;慕容修。&rdo;汀没有看到旁边如意夫人的脸色,随口回答,&ldo;你说中州人的姓名是不是很奇怪……如果没有意外,应该今天到了桃源郡。他和主人约好在这里见面的,可居然迟到,真是的。&rdo;
&ldo;糟糕!&rdo;如意夫人一拍扶手,脱口惊呼。
&ldo;怎么了?&rdo;汀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转头。
&ldo;可能办错了事……&rdo;如意夫人喃喃道,连忙转身,吩咐一个看场子的小厮,&ldo;快!去叫总管过来,有急事!&rdo;
然而,不等小厮去通报,主管胖胖的身躯从后面走了过来,看到汀在旁边,他到如意夫人耳边、压低声音禀告:&ldo;夫人,那个中州来的人抓到了,但是货没在他身上!小的们正在地窖里用刑,不怕那家伙不吐出放哪儿了。&rdo;
&ldo;快停手!&rdo;听得禀告,如意夫人脸色阵红阵白,脱口回答,&ldo;不许用刑!快放了他!&rdo;
主管吃了一惊,眨巴着细细的眼睛:&ldo;夫人?放了?好肥的一只羊啊。&rdo;
&ldo;蠢材!那是自己人!&rdo;如意夫人柳眉倒竖,忍不住扇了主管一巴掌,打的满脸肥肉震颤,&ldo;他母亲是鲛人!你怎么不调查清楚就劫了?还不快给我放了!&rdo;
一连声答应,主管捂脸狼狈而去,心里骂哪有抢劫还要先调查清楚人家祖宗三代的?然而看到如意夫人发火,忙不迭地跑了下去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