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弄丢了书,桑姆,所以只好派&ldo;图书馆警察&rdo;……你丢了书……你丢了它们……&rdo;
最后,大约十二点半时,桑姆再也无法忍受了。他坐起来,在黑暗中探索床边灯。当他这样做时,他为一种新的幻想所攫,这种幻想那么生动,几乎是一种确实的事物:他并不是独自一人在卧房,但是他的访客不是亚德丽亚&iddot;罗尔兹。哦不。他的访客是&ldo;图书馆警察&rdo;‐‐来自不再出现于&ldo;儿童图书室&rdo;中的那张海报。他正在这儿的黑暗中,是一个高高的、苍白的男人,穿着雨衣,肤色不好看,有一个不整齐的白疤横越他的左颊,就在左眼下面,鼻梁上方。桑姆在海报中的那个脸孔上并没有看到那个疤,但那只是因为画海报的人不想把它画出来。那个疤在那儿。桑姆知道它在那儿。
&ldo;关于树丛,你弄错了,&rdo;&ldo;图书馆警察&rdo;以稍微口齿不清的声音说。&ldo;两边是有树丛长着。很多树丛。我们要去探勘它们。我们要一起去探勘它们。&rdo;
&ldo;不!停下来!请……停下来!&rdo;
当他颤抖的手终于找到灯时,房间的一块木板发出吱吱声,他发出一阵喘不过气的尖叫,一只手紧抓着,压着开关。灯亮起来了。有一会的时间,他确实认为自己看到那个高高的人,然后他发觉那只是写字台投在墙上的阴影。
桑姆把双脚移动到地板上,把脸埋在双手中一会儿。然后,他伸手去拿小桌上的那包&ldo;肯特&rdo;香烟。
&ldo;你必须镇定下来,&rdo;他喃喃着说。&ldo;你干它的在想什么啊?&rdo;
&ldo;我不知道,&rdo;内心的声音迅速地反应。&ldo;尤其是,我不想知道。不曾想。树丛是很久以前了。我不必再去记得那树丛。也不必再去记得那味道。那甜甜的味道。&rdo;
他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最坏的情况是:下一次他可能真的看到这个穿雨衣的男人。或者亚德丽亚。或者培鲁西达的大皇帝果尔哥。因为要是他能够创造出一种完全的幻象:到&ldo;图书馆&rdo;,并见到亚德丽亚,那么他也能够幻见任何的东西。一旦你开始想到已不在那儿的天窗,已不在那儿的人,甚至已不在那儿的树丛,那么一切都似乎可能。你如何压制你自己心中的一种反叛呢?
他走到厨房,在其间转开了灯,抗拒一种冲动,不回过头去看是否有人尾随在他后面。例如,一个手中拿着徽章的人。他认为自己所需要的是一颗安眠药,但是因为他没有任何安眠药‐‐甚至没有一颗像&ldo;索眠纳克斯&rdo;这种不需处方就可买到的安眠药‐‐所以只好临时凑合了。他把牛奶倒进一个炖锅,加热,倒进一个咖啡杯,然后加上适当的白兰地。这是他在电影上所学到的另一件事。他尝了一口,露出苦脸,几乎把这种不祥的混合物倒进水槽,然后看着微波炉上的时钟,是凌晨一点差一刻。离黎明还有很长的时间,长得可以让他想像亚德丽亚&iddot;罗尔兹和&ldo;图书馆警察&rdo;爬上楼梯,牙齿之间咬着小刀。或者咬着箭。很长的黑箭。亚德丽亚和&ldo;图书馆警察&rdo;爬上楼梯,牙齿之中咬着长长的黑箭。这个意象如何?朋友们以及邻居们?
箭?
为何是箭?
他不想去想。他厌倦了那些思绪,它们从他内心从前所不怀疑的黑暗中飕飕地射出来,像可怕、发臭的飞盘。
我不想去想。我不要去想。
他喝完加白兰地的牛奶,回到床上。
4
他让床边的灯亮着,这样他就感觉稍微镇定。他真的开始想着:他可能在宇宙热死之前的某一点睡着。他把鸭绒被拉到下巴地方,双手在头后面交接,看着天花板。
&ldo;其中一些想必真正发生了,&rdo;他想着。&ldo;不可能全部都是幻象……除非这是其中一部分,而我确实是在&lso;西洋杉瀑布&rso;的一间橡皮房里,穿着一件紧身衣,只是想像我正躺在这儿自己的床上。&rdo;
他曾发表那篇演讲。他曾用了《演讲者的好伴侣》中的笑话,也用了《美国人最喜爱的诗》中史宾塞&iddot;迈可&iddot;佛利的诗。由于在他自己的少数藏书并没有这两本书,所以他必定是从图书馆中借来的。娜奥米认识亚德丽亚&iddot;罗尔兹‐‐无论如何认识她的名字‐‐娜奥米的母亲也是。她也认识!当他说出这个名字时,好像在她的安乐椅下面燃放了一枚鞭炮。
&ldo;我能够查证一下,&rdo;他想着。&ldo;如果希金斯太太知道这个名字,其他人也会知道。那两个来自始培尔顿的工读生也许不知道,但是在接合市住很久的人会知道。佛兰克&iddot;斯蒂芬斯可能知道。或者&lso;肮脏的德维&rso;……&rdo;
就在此时,桑姆终于睡着了。他越过醒与睡之间的几乎没有接缝的边界,并不自觉;他的思绪不曾停止,反而开始扭曲,形成一些更加奇异和难以置信的形体。这些形体变成一个梦。梦变成梦魇。他又到了&ldo;角落街&rdo;,那三个酒鬼在门廊上,辛苦地画着海报。他问&ldo;肮脏的德维&rdo;在做什么。
啊,只是消磨时间,德维说,然后他很羞怯地把海报转过来,让桑姆看得到。
画的是&ldo;愚蠢的西蒙&rdo;。他被穿刺在炉火上方的一个烤叉上,一手抓着一把溶化的红甘草。他的衣服正在燃烧着,但他还活着。他正在尖叫。在这个可怕的形象上方所写着的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