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罢我的这番言语,气氛立即激沸起来。大家都清楚地意识到,大唐新一代的帝王即将产生,而新皇就是他们衷心拥戴矢志追随的人!其中尤以裴宽、周子谅和杨洄这三人的心情最为激荡。三朝元老的裴宽,宦海沉浮多年,空怀立身报国平天下的壮志,却迭受奸相李林甫的打击,由手握雄兵的军镇节度使职位上一路滑至无味闲置的户部侍郎。周子谅也饱受李林甫一党的迫害,十年来的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只落得固足于监察御史一职,而且若非左相陈希烈的多方维护,或许他早已成为狱中枯骨了!因此,他二人对李林甫的误国弄权心知肚明,也痛恨万分,却既无法阻止奸相恶行,又终日惶惶防备奸相党羽的暗算,眼见着大唐盛世在奸人的横行下,渐渐地走向没落,却无力回天,心中的悲愤压抑实非笔墨所能形容。如今,听得我这一番话,真如三伏天吃冰块,心里的那个清爽快意,决非局外人所能全知;而姑父杨洄心慕权势,苦心造诣十五年,始则寄望于父亲寿王,期望父亲得为新君,他既有拥戴之功,又有郎舅之亲,飞黄腾达还不指日可得?然则世事尽不如人意,峰转路回间,最终苦费心血一片。而后苦立庙堂十年,若非咸宜公主深得玄宗皇帝喜爱,杨洄早已经殁于李林甫的暗箭之下,他虽得以幸免,却也尝尽白眼奚落冷暖辛酸,在精神的折磨之下,三十余岁的人直如四十岁的人。如今自己的妻侄儿身当储君,荣任天策府上将,已行监国理政,即将成为当朝国主,他就是这代朝臣里的中坚之一,窘憋十余载终得扬眉吐气,他如何不心情激荡万分?!
当下裴宽及周子谅、杨洄把酒立身向我敬道:&ldo;臣等得蒙殿下不弃,愿为殿下效绵薄之力,维铸大唐盛世!&rdo;我举杯相应,一干而饮,然后,高声说道:&ldo;众卿当记今日之言,精诚合作,始不负自己的才略抱负!好,众卿且请随意!&rdo;众人虽然目及我形色之间,没有一丝不胜酒力的样子,却也恭应一声,同僚之间热烈地交流起来,仿佛非要把心里的畅快之意表达出来一般。
我感受着酒宴气氛的高涨,微抿一口小酒,略顾坐于我一独的双玉姐妹(霞儿也算是一玉‐‐玉霞郡主嘛!),故意逗引她们说道:&ldo;由此可知,我的决定是多么英明,你们看众人的情绪是多么地高涨!&rdo;皎玉轻咬香唇,微笑不语。霞儿却琼鼻一皱,不以为然地轻声说道:&ldo;某人还自鸣得意呢!他们是某人的臣僚,当然要捧某人的场了!况且这么一来,他们尽可以提任高官,哪有不奉承某人的?某人的这些言语,如果换作是李林甫一党来听,又是何种场面?&rdo;我听着霞儿刁钻却又不失为理的话,心中一阵好笑,难道我真的看不清形势?逗逗你们而已嘛!
我表面上一阵讪讪地与皎玉调换了一下座位,置身于二玉之间,我话锋一转问道:&ldo;霞儿,你师门的联络方法可不可以告诉我?&rdo;霞儿一抬俏眉,惑然地问道:&ldo;怎么?你有什么用吗?&rdo;我一瞟一旁轻笑的皎玉道:&ldo;我和皎玉早已暗渡陈仓了!现在,我急于通知你的师门,言明你不任掌门入嫁东宫之意,我也好&lso;彻底&rso;地管教你,看你还牙尖嘴利地讽刺自己的夫君吗?!&rdo;霞儿一怔而悟,俏脸满是晕红,急以右手掐向我的胳膊,我连忙缩身躲避,却不料右臂一阵吃痛,回目急视,只见皎玉一脸晕红,眼波流传,娇羞中透着一丝妩媚,而她的右手正钉在我的右臂上。皎玉曼启樱唇,低声羞道:&ldo;什么暗渡陈仓?&rdo;
第一百二十九章寂夜不孤
是夜,我本来是想与我亲亲的皎玉儿共赴承山,以试别后的云雨风情,奈何皎玉碍着霞儿的缘故,终是面嫩怕羞,紧守蓬门,再无复剑南时的柔顺。并且,为了避开我的&ldo;纠缠&rdo;,早早地便与霞儿在一处休歇。我思及娇玉儿的妩媚,独卧孤枕一时哪得入寐?念及长夜漫漫,索性披衣起身,令孙六召请李泌、岑参夜游东宫花园。
君臣三人步踏凤仪亭,我仰望夜空,只见月郎星稀,乌鹊绕枝,念及平生所遇,直如上台阶一般,每拾阶一步前行一分,对人和事的看法就加深一层,有时甚至会否定以前对事物的一些认知。心中不禁泛起百感。又忆及汉末枭雄曹孟德的《短歌行》,正暗合我的心境和现在的情景,我不由转目李泌、岑参,温声言道:&ldo;长源九龄之时,曾赋得《长歌行》一首,言&lso;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rso;?而今我们君臣月下闲话,不如歌以言志如何?&rdo;岑参随声应诺附和,李泌却躬身一礼,歉然说道:&ldo;《长歌行》虽是臣九龄之作,然臣终不改当年初衷,臣只能恭听殿下与子明兄的心曲了!&rdo;
岑参闻言躬身拜道:&ldo;长源心志如此坚真,确堪臣等楷模!其实,臣自青少之时,就颇慕汉之霍去病,渴望却蕃除虏立勋建功!如今臣以诗咏志,望殿下和长源指正!&rdo;岑参言罢,目视遥月,略一沉吟,便开口朗吟道:&ldo;鸣茄叠鼓拥回军。破国平蕃昔未闻。丈夫鹊印摇边月,大将龙旗掣海云!&rdo;字句铿锵,一幅击虏得胜回军图随之幻化在我的面前。我不禁连声赞好,李泌也深为同感地啧啧评叹道:&ldo;鸣茄叠鼓,破国平蕃,印摇边月,旗掣海云!好,好气势,好风貌!一片沉肃着的欣然之中隐有壮士的热血、胜者的豪迈!真是边塞风貌、将军气度!由此看来,子明兄的才情实胜长源十倍!&rdo;李泌最后一语绝非无的放矢,只不过,才情只能怡情!是太平时期的点缀,不能用于治世!在不安稳的年代,只有真正的智谋才能有用,而李泌恰恰深富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