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听得我的言语,立时知道我是想保全贾昌的性命。他转念一想,这个贾昌在自己的记忆中远日无仇,近日无怨,而且也并没有什么利害冲突,难道真的是酒后失疯这么简单?要知道,安禄山做为心有异谋的谋逆之人,通过他自己的手段渠道,对于宫中的人事早已知道得非常地详尽,也深知贾昌果如我言,是被玄宗皇帝宠用二十余年的&ldo;弄臣&rdo;。于是,安禄山暗暗进一步地细思,我做为新执政务的皇太孙,身尊位祟,若是他有所推托,恐怕会造成彼此之间的隔阂和裂痕,这是他当前所最不想见到的情状,他现在也最需要时间来准备和布置造反的事宜!嗯,自己谋国大业,怎能过于重视末节,耽于小事呢?安禄山沉吟之间,神情沉静没有一丝情绪的变化波动。
这一大会儿,玄宗皇帝其实一直在犹豫,特别贾昌颓垂双臂,却闭目昂然的样子,让玄宗他老人家心下一片恻然,毕竟是相处了二十余年老人呀!对于如何处理这二十余年来相处合意的宫中老人,已在晚年暮秋的玄宗皇帝委实取决不下!此时听到我的言语,他老人家心境豁然开朗,当下也开口言道:&ldo;安卿不若就依了太孙所议,交由刑部议处罢了!&rdo;贾昌闻得玄宗皇帝之言,紧闭的双目之中泌出两行莹莹滴滴。安禄山由此心中更是下了决断:&ldo;臣谨遵圣上及皇太孙所言,由刑部来审议这个贼子!不过如若此贼果是酒后失疯,臣也自认倒霉,不必让他到臣的家中谢罪,省得臣看见他眼烦意乱!&rdo;这一番微沾着粗俗却又满带着爽直的话语,由安禄山的口中说出来,玄宗皇帝连连点头备加赞赏。他老人家不觉出语赞道:&ldo;安卿竟然在面对俄而生死的时节,尚能体事恤情,只以轻轻一语揭过,真不愧是大将风度!&rdo;我当即随着这句话头吩咐宫中侍卫,将贾昌解往刑部大堂。
&ldo;臣不敢妄悖,适才若不是太孙殿下出言提醒,或许臣已行下鲁莽之事了!&rdo;安禄山貌似忠直地说也一句大实话,这句自揭其短的大实话,确实比再好的设词掩饰!更能让人心生好感。唉,这个安禄山确是心机深沉阴险有术的高人!在这一语间赢得了不少教坊乐工的刮目相看。言谈间,不一会儿,适才的惊险一幕,渐行渐远,似乎从未发生一样,酒宴依然进行着,而贾昌的席位也在高力士不动声色的安排下,悄悄地撤了下来。
不久,趁着一个空档,我假作如厕般的模样,由勤政楼中退了出来。这兴庆宫的主管太监董鹏意会到我或有所言,也在一会儿的空间至殿外寻来。我当即密命他派人前往天策府,令府中长史李泌设词告知杨国忠,由杨国忠出面保住贾昌的周全!董鹏知道我与贾昌是初次见面,他平日里也与贾昌颇为友善,见我如此回护一个并不是十分熟悉的宫中老人,董鹏心感之余,目光中不觉更带尊敬之色,他默默地遵听完我的令谕,恭然地应诺而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异之玉环
当我回勤政楼的时候,玄宗皇帝已是醉态可掬,言语话谈之间渐渐已有些思维上的混乱。见到我回坐席间,他老人家口齿略微有点含混不清地说道:&ldo;大郎,你奇智才高,识见不凡,朕问你一个问题,大郎可要好好地为爷爷解答!&rdo;他老人家略顿话语,眼中闪出一丝迷茫,面呈一种思索的模样,包括安禄山在内的众人立时屏息而听。玄宗他老人家这是真的有些喝醉了,若非酒醉,他老人家也不会由&ldo;朕&rdo;而转称为&ldo;爷爷&rdo;。
未久,他老人家好象颇为费力地聚拢住了自己的思路,有些游移地缓缓说道:&ldo;平日兢业务实恭顺可亲的人,城府心机真的可以有这么深吗?竟能隐藏多年,抑或是朕真的识人不明?&rdo;看来,玄宗他老人家在贾昌这个突发的事件上深受刺激。这也难怪,自己感觉相待亲厚相处融洽的二十余年的宫中老人,突然间爆发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状态,这在凡事尽在自己掌握的感觉中,生活了四十余年的玄宗他老人家的心中,绝对可以造成很大的震撼,而在极端的震撼中,感觉到深深的困惑,并由此对自己掌控臣僚的手段第一次产生了怀疑!虽然适才他老人家表面上已经如同翻书样地揭过了这一页幕,但是在酒醉的迷糊中,他老人家不觉把这种感觉心念,含含糊糊地向他最信任最疼爱的乖孙倾诉出口。
我闻言一怔,目光微微瞟向安禄山,以观察他有什么想法反应。然而,安禄山真可谓是做贼心虚。他虽然明明知道玄宗皇帝是针对贾昌有感而发,但在认同玄宗皇帝言之有理的同时,安禄山隐隐有芒刺在背的感觉,仿佛感觉着玄宗皇帝是在敲山震虎地敲点他似的,面上微现不安。我深恐玄宗他老人家再有什么失语的地方,也没有再顾忌二妃的存在,向高力士一施眼色,然后我轻步上前,扶起玄宗皇帝的左膀,口中柔声地说道:&ldo;如今天热易乏,爷爷陛下且请到内殿稍歇片刻好吗?爷爷陛下!&rdo;玄宗皇帝于浑浑噩噩之中听到&ldo;爷爷陛下&rdo;一词,有些浑浊的双眼顿显慈爱之色,遂依顺着我的言语,起身离座。高力士见状连忙乘机替换过我。一旁的江采苹美目在我面上盈盈一转。也起身帮着高力士相搀玄宗皇帝,将语未语间步向勤政楼的内殿之中。我明白,她是想更细致地了解一下,我如何对付仇人李林甫!
妙目茫然出神的杨大美女此时素手执着杯盏,却停而不饮,径自独坐席间,直似沉想心思一般,对身侧玄宗皇帝地离席入内仿若未觉似的。我看了看兀自发呆的杨大美女,转而对她说道:&ldo;贵妃娘娘今后也须细心照料圣上的起居饮食,万不可让圣上饮酒过量!&rdo;大美女出游的神思。被我猛然打断,她惑然而又不知所以地看了看我,而后她才发现整个勤政楼的殿堂之中,仅余下她、我、安禄山及六名随侍一旁的宫女太监,玄宗皇帝及她心目中的梅妃已不知所踪。高力士和原本在两厢听命的教坊乐工们也已不在眼前,当下她妙目流动,转向我艳唇吐香地问道:&ldo;大郎,三郎呢?刚才你说什么?&rdo;目光盈盈之间,好象换了个人似的,竟那么地专注,直如只面对我一人似的。不过她在言语之间,依然如故地表现出她特有的&ldo;无脑&rdo;‐‐&ldo;大郎&rdo;、&ldo;三郎&rdo;地一起胡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