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些太监互用各种器物玩弄后庭,宣泄抒发苦闷的欲望,不出事倒也罢了,偶尔伤的残的死的,都有。阉人无法如正常人发泄,因过于苦闷压抑而心性扭曲,这类龌龊之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荒唐又可怜。此外,外派出宫至各地当监守的宦官,娶亲成家更是习以成规,有的甚至妻妾成群,用变态的方法玩弄女人,过着声色犬马的放纵生活,然而只要不惹民怨、祸社稷,朝廷也多是睁只眼闭只眼,延成由来许久的陋习。魏小渺对此无能为力,这已是数百年的沉痼积习,那些监守很多是上代皇帝派赴就任,自居老臣,自拥地方势力,不太把天高地远的年轻皇帝放在眼中,更何况是他。他想起数年前,曾有一监守在地方作威作福,多次强抢少年少女供其淫乐,百姓敢怒不敢言。一次有一少女反抗不从,那监守竟用淫具凌虐她至死,少女父亲怒告官府,官府却不敢得罪宫中派来的人,敷衍了事息事宁人,少女父亲悲愤至极,一头撞死在官府柱子上。此事终于让百姓们怨气沸腾,当地几个不畏强权的年轻仕子欲联署上书,直接状告到朝廷去。那监守竟使人劫下状书,将那几个仕子打死打残,以为就此无人敢再寻事,未料此事经百姓私下耳语相传,终是传到朝廷来了。皇帝听闻,龙颜震怒,指派魏小渺亲自到地方调查,若此事属实,严惩不贷。事实上,皇帝欲藉此机会整肃这些地方监守,并历练魏小渺,确立他在内廷中的威望,不叫人因他年少而看轻他。魏小渺领命带着三百皇家禁卫军前往,那满脑肥肠的监守表面恭顺迎合,私底下却不当他一回事,甚至贿赂以金银财宝与美女,企图笼络他。魏小渺先是按兵不动,直到查实他的罪证,列条列状罄竹难书,官府大厅上当众定罪。那监守不服,说咱家乃太上皇亲派钦臣,圣旨犹在,你敢动咱家!魏小渺说,小人确实不敢动您,这事交由百姓来裁定,明日卯时,请您走过东市长街,如若您能安然通过,这些指控都当子虚乌有,小人必向您奉茶请罪。魏小渺向他奉茶,等于当今圣上向他奉茶。那监守得意忘形,自信百姓不敢动他半根毫毛,翌晨卯时,天色初明,他昂首阔步走上东市长街,身后依然奴仆簇拥,好不威风。百姓们站在街道两旁,怨恨怒视却不敢妄动,他们对这个狠毒残酷的权阉畏之甚深,恐惧太久,他们不敢确定朝廷派来的另一个权阉,是否与他沆瀣一气,蛇鼠一窝。正当他大摇大摆将走到长街一半时,不知从哪飞出一颗小石头,扔到他身上。他大怒,大叫谁敢犯咱家,咱家叫谁死无全尸!岂知,又飞来一颗方向不明的小石头,正打在他头上。一石激起千万浪。满心怨气的百姓们见有人敢出手,也不再忍气吞声,忘却对魏小渺的忌惮,纷纷捡起石头,愤怒的向那监守用力丢掷,顷刻间飞石如瀑,骂声震天。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他的奴仆抱头鼠窜一哄而散,没人保护他,他狼狈的一边大叫、一边闪躲、一边想钻出人群逃走,可夹道百姓将他推向街道中央,他只能往前奔逃,伤痕累累扑跌在地,挣扎着爬向长街尽头。魏小渺就坐在长街尽头,看着他,爬过来。端正肃穆,眉目凛然。身边站着戒慎戒惧的地方官员,身后是整齐肃杀的皇家禁卫军,此时,他代表着皇帝,代表着不可挑战的无上权力,看着愤怒至疯狂的人民,将石头砸到藐视天威的阉孽身上。那监守披头散发,满面血污,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奋力爬到魏小渺跟前,拚着最后一口气尖声咀咒——魏小渺,有朝一日,你的下场一定会比咱家更悲惨,你也不得好死!喊完,一口血如箭喷出,溅污了魏小渺袍上的流云飞浪。百姓倏地噤若寒蝉,天地无声,他们不知这个貌似少年的宦官会有何反应,怒不可遏的当场革杀?或同样以尖锐的声音反唇相讥?魏小渺身定如石,眉眼未动,只是冷冷的俯视着他,不发一语,看着他断气。然后,才冷冷的开口,一字一句的说,圣上口谕,逆阉祸民,死不足惜,悬墙示众,曝晒七日,以诫天下。语毕,百姓轰然爆发出欢呼声,痛哭流涕跪地磕头,齐齐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天威凌云,声震九宵,莫若如此。魏小渺冷眼看着体无完肤的尸体被拖走,地面拖曳出一条鲜红的、好长好长的血痕。天光已大亮,照得那条红色痕迹更为刺目。最初那两颗小石头,是魏小渺暗中让人投的。他是被魏小渺亲手杀死的。而这,是因欲望过盛而扭曲人性的阉人的最终结局——万人唾骂,不得好死!宋炜见他想事想得出神,微微蹙眉,神情透出一抹寒凉凄然,不知想到什么郁心之事,抬手伸向他,欲碰触他的额头。魏小渺回神一惊,向后退缩撇开脸,不让宋炜碰到他。他确实不似魏若草干净,他的手上身上已溅了许多污秽血迹,那监守虽罪有应得,自取灭亡,但不能否认他是刽子手,他不是替天行道,而是为皇帝的威势、为自己的权力举刀,杀鸡儆猴,冠冕堂皇。当年那声不得好死犹回在耳,那条鲜红痕迹不只画在地上,也深刻画在他心中,成为一道严厉的警示戒线,时时警戒着他,一旦逾越,万劫不复。宋炜见他避之如蛇蝎,眼色一暗,站起来,强横的用被子将人裹成春卷,然后一把打横抱起他。“我送你回渺然居。”魏小渺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扭动慌忙道:“小人不敢劳烦王爷,让人准备轿子即可,请王爷放下小人下来……”“不要动。”宋炜不耐烦的令道。魏小渺镇定下来,查觉自己又失了身份仪态,这个男人总有办法打乱他的分寸,敲碎他的平静假象。“你刚刚说,你以后一定不要侍候七。”宋炜抱着他走出清乐殿问:“七可是指我?”我有说么?魏小渺想不起来,回想方才并未说过这句话。“你说梦话,梦见什么?”“小人忘了。”“清歌问你试什么?”“……他叫小人试着唱唱他新学的曲子。”“是么?”宋炜没再追问详细,有力平稳的将人掬在双臂中,身子骨这样细瘦,不禁怜惜又心疼,想别的大宦官都吃得膀圆肚肥,怎自个儿这心肝掂起来没几两肉,二年后等他到了楚南,定要喂得白白胖胖才好,不说别的,光只是抱着也舒服。魏小渺亦默然,不知宋炜的心思打算,只晓得他必不肯放下他,挣扎无用且难看,反要叫人看笑话,索性放弃反抗,僵着身体任由他抱着,不缓不急走在前往渺然居的宫径上。雪止天忽晴,空气依旧凛冽,魏小渺却不觉得冷。宋炜捧宝贝般紧紧抱着他,二人之间虽隔一层厚被褥,彷佛仍可感受到炽热的体温,以及男人的鼻息如微风吹拂在他发上,荡开阵阵若有似无的骚痒。心跳控制不住怦然加快,胸口愈束愈紧,愈束愈紧,抑郁着苦闷难当。宋炜不避不讳的一路行去,虽无人敢明目张胆的张望他们,更不敢对他们指指点点,但可知看见的人必然心生猜疑,议论纷纷。魏小渺身为总管的脸面挂不住,干脆整张脸埋贴在宋炜的衣襟上,眼不见心不烦,就算是掩耳盗铃了罢。此般极难得的主动亲近,不管原因是什么,都让宋炜的心头颤动,刹那开出一片紫嫣红来,冬未尽,却已若春暖花儿满人间。少许人不小心窥见七王爷状似愉悦的笑脸,吓得半死,直念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