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炜全然放松身体,彷佛将生命都交在他手中了。冰冷锐利的刀锋在皮肤上游移,随时都可能割断他的喉咙,然而这一刻的危险,尝起来的滋味却是甘美,即使魏小渺要取他性命,他想,他也会引颈就戮吧。呵,本王对这个人的执着简直像病,甚且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宋炜心中讪讪自嘲,甘之如饴。迥异于宋炜的放松,魏小渺如履薄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不小心割破手中的这张俊脸,虽然他相信宋炜确实不会伤害他一分一毫。藉着修面,他首次专注仔细地凝视宋炜的脸,不似其他天家兄弟的尔雅俊逸,端正的轮廓仿若刀雕斧凿,刚毅俊朗,英伟不凡,心想,如果他的表情不总那么冷漠,如果眼神能柔和些,偶尔露出笑容,大绍未成亲的女孩儿们必然为之倾倒。加之他出京前手握半面虎符,掌管二十万京畿大军,出京后至楚南虽只屯兵五万,但依然不减赫赫武威,威名远播,乃大绍不可或缺之栋梁,当代能称英雄的人物之一。这个男人是个英雄,是个天子骄子呀。世上谁能不敬、不畏、不爱?手指舒缓画过已修干净的地方,眼神不知不觉透出景仰与倾慕,连自个儿都不晓得的缱绻如丝,温柔似水。如果我不是魏小渺,如果我是女人,我一定会爱上这个男人的……如果宋炜此时忽然睁开眼睛,看见魏小渺此时此刻的神情,大概会疯狂的立马将他扑杀吃掉,吃饱喝足后再不顾一切把人打包卷好,强行抢回楚南当压寨王妃。可惜宋炜错失良机没睁开眼睛,魏小渺战战兢兢的顺利修完面,没见红,嘘口气,再拿布巾清洁身体。他的性格认真,任何事无论大小都求全力以赴,在宋炜的身体各处又擦又搓,搓澡是个体力活,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身上的衣袍都被水打湿了。那些羡慕嫉妒恨甚至自卑什么的复杂情绪,似乎跟着污垢渐渐的被搓洗掉了,一心念着要把这人刷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不自觉竟脱口说出心里话:“不知王爷怎能忍受这一身脏的?”没料到魏小渺会主动开口说话,甚且语意若有嗔怪,宋炜略感诧异之馀,嘴角难以查觉的微扬,这种被嗔怪的感觉意外的很受用,心情愉悦道:“有时驻野练军或领兵出征时,不便时常洗澡是常事,连着数月没过沾水也是有的,这回不过几日而已,不算什么。”魏小渺也吓一跳,一面怪自己怎会突然管不住嘴,说出算得上是冒犯的言词,一面讶异七王爷难得多说了几句话,忍不住再问:“几日?”宋炜睁开眼睛,望定他。“五日。”魏小渺再次吃惊,楚南与京城之间的路途遥远,如以马车行陆路,一般速度需耗费一个多月,快马至少也得七、八天,七王爷何必此般急迫,只为了想让他吃到新鲜的蛇藤莓?魏小渺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一时怔怔,忘了移开视线,等到发觉宋炜一瞬不瞬瞅着自己的脸时,才慌忙低下头去。“魏小渺,你如此聪明,这么多年了,难道还看不出原因么?”宋炜的音嗓清冷低沉,却带着不可错辨的温柔。魏小渺静默,不接话。是啊,这么多年了,如此玲珑聪慧的人怎可能无知无觉,然而他却只能一味的佯装不明白,除了装傻与逃避,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不管七王爷发自真心也好,或只想玩弄也罢,他都不能……因为他不配……“还有一处没洗。”宋炜忽然再道。魏小渺愣了愣,想到还没洗的那处,静定的脸瞬间掠过一丝别扭。说来,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帝龙根他都洗过不知多少遍了,不过一个王爷的有啥好不自在?就算比皇帝的更粗更大,他也能波澜不惊的洗洗干净!想着,当即激起尽忠职守之心,神色认真的说道:“那么小人冒犯了。”宋炜外表仍瘫着张冷脸,旁人绝对看不出内里仿若烧着一盆火,感觉自己的那儿还没被真正碰到,就已经开始肿胀挺立,十分龙虎。小渺拿着布巾,对准方向往水中深处伸去,正当要抵达目标物时,外头忽响起高声传报的声音:“楚南王接旨——”二人刹地惊了一着,魏小渺倏地收回手,宋炜眉头一皱,哗啦起身跨出浴桶,随手扯了条布巾围在腰部即走出去。魏小渺赶紧跟着他转出屏风,打开房门,迎进前来传旨的和贵公公。和贵公公是皇帝寝宫紫云殿的总管太监,位阶虽比他低些,但侍奉皇帝的日子比他久,颇为敬重。宋炜瞪一眼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再怎么不情愿还是得接旨,单膝跪地道:“臣接旨。”“奉皇上口谕,着楚南王即刻前往紫云殿面圣,钦此。”和贵公公宣完皇帝口谕,再恭恭敬敬的对宋炜说道:“王爷,其实皇上早知您已入宫,等了些时候,可一直等不着您,才叫奴才过来打扰,请王爷不要再让皇上久候了。”“本王马上过去。”宋炜漠然应道,心里不由恨恨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要紧时候来,三哥,你一定是故意的!魏小渺立刻为宋炜穿衣梳头,动作迅速有条不紊,一刻钟即整装完毕。宋炜一扫先前的风尘仆仆,整个人神清气朗,更显气宇轩昂,充满天生的皇家威仪。魏小渺本想着是否该同七王爷一块去面圣,按理按规矩他都该走一趟,可帮七王爷穿戴好后,他毅然而然的决定——不去的好。这对天家兄弟太让人捉摸不定,别说他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就算有十颗,也老猜不来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或不能猜、不想猜……最后替宋炜戴上亲王冠帽,魏小渺退到旁边,躬身揖道:“小人恭送王爷。”“嗯。”宋炜冷冷一应,转身由和贵公公领路,虎步离开渺然居,浑身戾气骇人。七王爷来是风暴,去是暴风,渺然居内外人人皆是面面相觑。怎么了这是?哪个不要命的得罪了这位最令人畏惧的王爷?众人当然不知得罪他的,正是当今圣上。送走这尊不请自来的大神,魏小渺着实松了好大一口气,精神和身体太过紧绷的结果,膝腿都有些发虚了。“大总管,您可还好?”几名常随太监进来关问。“没什么,你们也忙一天了,都去休息吧。”魏小渺笑了笑,打发他们出去,亲自收拾宋炜留下的残局。弯腰拾掇散落地面的布巾,手中还残留着触摸那具雄壮躯体的感觉,如火烤的玉石,坚硬、光滑、炽热。浴桶中的水馀烟嫋嫋,伸手一探仍是温暖,这是那个男人泡过的水。陡不期然想起一年多前的那个夜晚,当时他醉意蒙胧,隐约只记得喘息、缠绕、晃动、一片光影零乱……身子陡地打了个激灵,汨汨涌出一股莫名的微弱的欲望,像条细长的小蛇吐着信子,不知从体内哪个角落钻出来,沿筋脉血管爬动。蛇信子在他体内四处胡乱舔舐,荡开一阵阵靡异的骚痒,好似沾到了蛇藤树汁,止不住愈来愈骚痒难耐,诱惑他进入那水中,彷佛那么做就能止住这难忍的折磨。双手不由自主移到腰间,轻轻打着颤地解开腰带,松开身上的衣袍,一件一件缓缓褪下,直到一丝不挂。简直魔怔了,本是最清心寡欲的人,随着遮羞蔽耻的布料一件件离身,渐渐的心不再清,欲不再寡,有什么埋藏在体内最隐密处的禁忌,再压抑不住,渐渐浮了上来。当魏小渺跨进浴桶,整个人浸入宋炜泡过的水中时,心想,我一定是疯了吧!这水没洗掉那种隐晦的异样的骚痒,荡漾的水波反而加深不该有的欲望,撩乱骚动,闭上眼,想像与错觉着,正被那个男人拥抱、抚摸、舔舐他至全身湿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