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那&ldo;买买撒&rdo;表示&ldo;惊叹&rdo;的短语,无论前世抑或今生,都只有西南一带才这般说,准确来说是只有大理郡才这般,就是贵州川蜀都不兴说的……若非大理当地人,哪个会说这地道口音?
而人在外,对于&ldo;老乡&rdo;总是天然的会有好感,江春|心内对这婆子就觉着亲切了,与她杂七杂八说了几句,说起她这病证来源来。
第125章淮娘
凡人都是这般的,出门在外,远在他乡若遇了个&ldo;老乡&rdo;,心内就有天然的好感,江春看着老妇人的眼神就带了笑意。
哪知她却道:&ldo;嗨!老婆子不是那头来的,俺老家山东阳谷县的,小娘子晓得阳谷县罢?&rdo;
江春|心内憋笑,顶顶有名的阳谷县哪会不知,为啥出名?县里有个大财主人称&ldo;西门大官人&rdo;,有个卖炊饼的&ldo;三寸钉古树皮&rdo;叫&ldo;武大郎&rdo;……当然,这都是明人写的小说罢了,也不知是杜撰来的,还是真实存在的。
&ldo;俺老婆子家隔壁住了家大理郡来的,老婆子日日领着那家娘子于巷子后门收些衣裳鞋袜来浆洗,日日在一处,旁的治家本事未学到两分,这口语倒是学了两句……也就那浆洗活计不好做,就说俺这毛病吧,不少大夫都说了是日日低着身子浆洗,洗出来的老|毛病了。&rdo;
江春点头,这倒是真的,不过,恐怕也不全对。
&ldo;阿婆除了腰痛,可还觉着腰间沉重,使不上力?&rdo;
&ldo;可不是?前半年刚开始就使不上力,浆洗盆子都得那家娘子帮着老婆子抬哩!尤其两月前刚入冬那几日,这腰杆啊,就似坐冷水里,人是&lso;腰缠万贯&rso;,老婆子我怕是腰间缠了个恶鬼!&rdo;
她咽了口吐沫,继续说道:&ldo;小娘子你还莫说,不定还当真是缠了恶鬼哩!隔壁那家娘子也有两分本事,教俺买了几叠纸钱来,拿个鸡蛋连着烧了两日……嗨,还真就不沉重了!只是没几日又疼起来,疼得老婆子那浆洗活计也做不了,损失了好几个大钱,倒是便宜那家娘子哩,挣了支光闪闪的银簪子来……&rdo;
对她二人生意的此消彼长,江春并无兴致,只淡淡笑着听她吐苦水。江春虽是个穿越人士,有无鬼神不好说,但鬼神令人生病……她却是不信的。
老妇人对病症的描述,总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身重,腰间沉重,腰间冷,动弹不得……对了,&ldo;医圣&rdo;张仲景曾说过:&ldo;其人身体重,腰中冷,如坐水中,形如水状,反不渴,小便自利,饮食如故,病属下焦……久久得之,腰以下冷,腹重如带五千钱&rdo;。
&ldo;腹重如带五千钱&rdo;,柳宗元笔下&ldo;吾腰千钱&rdo;都能被淹死了,若是五千钱,其沉重可想而知。
刚才问她可是夜尿频繁,其实也局限了,应该是不止夜尿,就是白日小便也该频繁,而且每次尿量亦多。再观她舌象,舌色偏淡,舌体边有齿痕,舌苔白腻一层……明显的下焦寒湿所致。皆因她长年累月浆洗衣裳,寒水冷湿侵袭,日日流注在经络关节处。
刚开始是腰间局部的寒湿痹症,属于经络病,病得久了,寒湿伤肝肾,就成了脏腑病,故诊脉有肝肾不足之象。
江春可以肯定,这就是张仲景所言的&ldo;肾着&rdo;病了。&ldo;肾着&rdo;,顾名思义,冷湿着肾,阳气不化。其人不渴,乃上无热也;小便自利,寒在下也;饮食如故,胃无病也。
此病治宜散寒祛湿,温经通络,方用甘草干姜茯苓白术汤。观其舌脉,寒重加大干姜用量的同时,再加附子,因湿不重,白术则不需多用,再加几味养肝肾,强腰脊之品。
开出个&ldo;炙甘草一两,茯苓一两五钱,干姜二两,白术一两,附子二两,寄生一两五钱,续断一两五钱,杜仲一两五钱&rdo;的处方来,嘱她将附子先煎两个时辰,至入口不麻,再与其它几味同煎,煎开一刻钟即趁热服下。
至于服法频次上,嘱她每日服三次,意欲开三剂与她,刚好够吃三日,腊月十七她坐堂,恰能复诊。
谁知这婆子虽是嘴上不住夸她,心内只将信将疑,一听要开三剂,眼珠子一转,也不说不信她,只迂回的说起自己挣钱不易来,一会儿前日张家浆洗钱还未拿到,一会儿去年娘家侄子借去的银钱还未归还……最终就只拿了一剂药。
江春也倒不觉有甚,她买多买少其实与医者并无多大干系,只抓个三两副,药效持续些总是要好些。但她不愿多抓,只想&ldo;试一试&rdo;,江春也能理解,笑了笑由着她了。
有了这么个开头,虽接下来直至打烊都未再瞧见病人了,但江春这位&ldo;医生&rdo;的尊严终究还是挽回了两分。
刚出门,就见熟药所对门处有个高大的身影朝着这边过来,夜色里虽看不大清他神色,但江春仍觉着心内安详……这大概就是她想要的生活了罢?
&ldo;饿了不曾?&rdo;元芳望着她神色怏怏,又问&ldo;可是怎了&rdo;。
江春本有些闷闷的心情,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又开始艳阳高照,这般冷的天,他肩上发丝上已落了极薄的一层雪花……也不知等了多久。
&ldo;元芳哥哥怎也不进来避避雪?&rdo;像个傻子似的杵外头冰天雪地里。
&ldo;无事,我瞧着你们快打烊了才来。&rdo;他混不在意,这般飘雪于他只是挠痒痒罢了。
&ldo;那我们去喝碗热汤罢?&rdo;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隐隐期待着。
元芳哪里会拒绝?正是求之不得哩,本就舍不得与她早早分开……遂淡淡应了声&ldo;好&rdo;。
于是江春就感觉到自己被冻麻木的手被他紧紧握住,试探着轻轻搓了起来,见她未皱眉,又微微加大了力度……这小儿最是怕疼,他手上没个轻重,倒是不敢轻易下手了。
&ldo;元芳哥哥,为何你手不冷?&rdo;都在外头站半日了,双手依然如暖炉一般,她不厚道的想,莫非是练过甚纯阳童子功?诶,也不对,他要还是纯阳童子身,哪里来的儿子……她懊恼得想要拍拍脑袋,自己估计是被冻傻了,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并未回答,只又微微用力搓了搓她小手,着意捏了捏那软软的无骨细滑,似是喟叹,又似是疑问的来了句&ldo;手怎这般凉?&rdo;
&ldo;哪里就凉了?已是比大多数女子好太多了……&rdo;不过想到这家伙估计也未曾牵过旁的女子手,对于这种没见过&ldo;世面&rdo;的直男,自己就&ldo;大人不记小人过&rdo;吧!
元芳今日穿了件暗紫色的大衣裳,袖子长出半寸,正好够握了她的手再缩进袖子去……当然,若是旁人做这缩手动作,江春定觉着不好看了,但在他身上,配上他英气至极的入鬓长眉,无端端的就生出一股儒雅气质来。
果然,还是得看脸哪!
这时分,街面上早无几人了,两个也不消在意旁人眼光,牵着手往西边去,一直走到夜市,随意要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吃得身心俱暖,才慢慢回了学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