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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第1页）

小小的他哭得一抽一抽：定是淳哥儿不听话，嬷嬷才不要淳哥儿的，他以后都会好好听话了，不再乱跑，他要听嬷嬷的话，听曾祖母的话，听阿爹的话……甚至听祖母的话。

突然，一阵&ldo;卡擦&rdo;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了，他吓得歇了哭声，紧紧闭了双眼，抖着耳朵，听到那响声在慢慢向自己靠近。从未经历过的恐惧与无助，吓得他小小的身子发起抖来，嘴里含糊不清求着：&ldo;大仙莫吃淳哥儿，大仙莫吃淳哥儿，淳哥儿家去了会乖乖听话……&rdo;

&ldo;淳哥儿，淳哥儿？你是叫淳哥儿罢？&rdo;一把温柔的嗓音在他身旁响起，像奶嬷嬷的，又不是奶嬷嬷的。

他颤抖着身子慢慢睁开眼，见个肤白大眼的女子望着他，一双大大的眼里仿似有温水要溢出来，她温暖的手掌正轻轻抚摸在他头顶……渐渐的，他在她的安抚下慢慢停止了发抖。

&ldo;好孩子，不怕不怕，咱们不怕了啊。&rdo;她的声音是如此的温柔动听。

&ldo;好孩子，来，我抱你起来。&rdo;他愣愣的被她抱了起来，再也不消担心会被阿爹见了责骂，他居然觉得在这荒郊野外比在家中还舒坦。

但女子太瘦弱了，还抱不动他，就与曾祖母抱不动他一样，他忙蹬蹬腿，自己下了地，表示不消她抱，他自己也能走。

走了几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不知她是何人呢：&ldo;你是谁？你怎知晓我的名字？你是我曾祖母使来寻我的吗？我曾祖母病好些不曾？&rdo;

女子微微一笑，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温声道：&ldo;我不知你曾祖母是哪个，只刚才听见你说自己叫淳哥儿，我才跟着叫哩！我是来相国寺上香的，刚才听见你哭声就过来了……哪晓得就见了咱们可人的小淳哥儿？&rdo;

她语气里有明显的讨好，但从小被众星拱月讨好着长大的淳哥儿自是察觉不了的。

&ldo;那你叫甚名儿？我可以同你顽吗？&rdo;淳哥儿歪着脑袋问她。

那女子喜得眼睛都要笑没了，连连点头：&ldo;那自是可以哩，你还可喊我&lso;江姑姑&rso;，江姑姑这儿有好些有趣玩意儿……&rdo;

淳哥儿果然被她说得起了兴致，&ldo;都有些甚&rdo;&ldo;如何玩&rdo;的问起来，倒是将他奶嬷嬷给抛到了脑后。

一大一小牵紧了手，嘴里说着，脚下却是越走越偏，直到又绕了水塘一圈，才晓得又回了终点。女子状似懊恼的跺跺脚：&ldo;哎呀这可怎办？看江姑姑这没出息的，找了半日也找不着路哩！你家人就在相国寺内罢？我将你送回去你家人身边吧……只是这路，我也不记得怎走进来哩……&rdo;

说着还皱紧了眉，一副懊恼沮丧到要哭出来的样子。

小淳哥儿见不得这样子，小大人般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大手，安慰道：&ldo;江姑姑不怕，咱们不着急，慢慢找，反正淳哥儿可以饿到天黑的，天黑我再吃饭食也不怕。&rdo;

女子忙顺口接过：&ldo;哎呀，小淳哥儿肚子饿了呀？江姑姑真没本事，好在包裹里还有两块咸菜饼。&rdo;

&ldo;咸菜饼是甚？可好吃？&rdo;

&ldo;淳哥儿吃过就晓得哩，你瞧，这软乎乎的还热着呢，是江姑姑出门前才放进包裹的。&rdo;

仿佛狼外婆与小红帽，淳哥儿正是腹中饥饿，被女子一鼓动，就着她拿出的帕子，就包了那也说不出甚味的饼子吃起来。刚开始委实有些咸辛，他只吃了两口就再吃不下了。女子忙哄着他道&ldo;这饼子就是咸菜做的馅儿，就是要越咸越好吃，姑姑谁都不给，只给你吃哩&rdo;，又喂他吃下了大半块去。

直到实在吃不下了，口渴难耐，女子又从身旁池塘捧了些凉水来喂他吃，正是炎炎夏日，但这池水却一丝温热气也无，一口咽下去将他小肚子冰得&ldo;咕咕&rdo;叫。

这女子倒是好耐性，与他闲话了好些&ldo;你平日在家做甚&rdo;&ldo;读书可辛苦&rdo;&ldo;你阿爹严厉得很罢&rdo;等问题，因她语气温和，徐徐道来，偶尔有他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她都会笑着摸摸头安慰他……

从未有人给他说过，他的母亲是个怎样的女子，小时候他曾大着胆子问过曾祖母，只换来她一声叹息。身旁嬷嬷也不敢与他多说，他的&ldo;母亲&rdo;只活在自己脑海里。

他想象中的母亲该是有温柔如水的眸子，有双温暖白净的手，若他被阿爹责骂了可以摸摸他的头，他不想吃药时可以拿了蜜饯追着哄他……当然，他关于&ldo;母亲&rdo;的一切想象，都与身旁这从天而降的&ldo;江姑姑&rdo;不谋而合。

两人吃喝完，又在原地坐了休息片刻。女子抬头瞧瞧日头已经升高，怕是到时辰了，这才温温柔柔的抱了淳哥儿起来，道：&ldo;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出去罢，怕你家里人着急哩！&rdo;

二人刚站起身，上头就传来&ldo;淳哥儿&rdo;&ldo;淳哥儿&rdo;的呼声，小人眼睛一亮，女子忙大声呼应&ldo;在这儿呢&rdo;&ldo;在这儿呢&rdo;。

果然上头众人一听就顺着那滚落的小路找了下来。待见了淳哥儿好端端正在水塘边坐着，奶嬷嬷后背那层汗才止住了。

几人对着女子谢了又谢，道定要领她去家主人面前讨赏，女子忙不迭摆手推脱，只道是举手之劳罢了，她也是信佛之人，只当行一功德。那乳母见她不去争功的样子，倒是松了口气。

待几人护送着小主子上了半山，回到正殿门口，却见个满头花发的老妇人扑过来一把抱住小儿，口中&ldo;淳哥儿我的心肝&rdo;的喊着，声音还隐隐颤抖，定是激动至极了的。

淳哥儿有些反应不过来，将才水塘边那咸菜饼子吃得他嘴里又干又辣，但江姑姑说是两人的小秘密，他就不能说出去……刚与旁人有了小秘密的他，对老妇人突如其来的亲昵就有些排斥。

他皱着眉从老妇人怀里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打量她。

老妇人见这样子，满眼失落，但思及小儿忘性大，四年不见忘了她也算正常，只皱着眉苦笑道：&ldo;我的乖孙却是不认得我咯！&rdo;

旁边有个老妪忙凑趣：&ldo;小郎君那时才三两岁的小人儿，哪里就能记得老夫人哩？倒是四年未见，小郎君都成小大人了，已经读了两年书，倒是个上进的好孩子，小娘子在天之灵也能放心了。&rdo;

又转过头逗淳哥儿：&ldo;淳哥儿你倒是好生瞧瞧，这位老阿婆你见过不曾？还记得去年生辰收到的木马罢？你道是谁送的？&rdo;

淳哥儿忍住肚内疼痛，皱着眉思索半日，去年生辰收到的&ldo;木马&rdo;他爱不释手，都说是大理郡外祖母送的……那这位老阿婆就是外祖母咯？

老人见他终于回转过来了，抱着他笑起来：&ldo;我的乖孙可想起来了，我是你外祖母！这四年不见就把我忘了，那年你还在外祖母家住了半年哩？可记得？还是住的你阿嬷出嫁前的屋子……&rdo;笑着笑着就哭起来。

一眨眼，她的姑娘去了都六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