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干什么呢?&rdo;后妻笑着说道。我根本笑不出来,再次把手伸向发光的东西,这一次碰上了她的右眼睫毛。我心头一紧,把手缩了回来。
像猫眼一样发光的东西正是她的右眼。那个时候,我感觉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我的后妻变成了猫。
这是猫的报复!这是前妻的咒怨!想到这儿,我惊恐万分,连告诉她的勇气也没有了。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一直在考虑这件事。第二天,我下决心不把这件事告诉她。因为我觉得要告诉她的话,她可能会发疯的。说不定是我的错觉,之后我在黑暗中仔细观察她,她的眼的确像猫眼一样会发光。
从那时起,我才慢慢相信因果报应。现在回头想想,她的眼睛发光,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相信因果报应的心理,已经非常坚定了。
后妻全然不知此事,依然去&tis;&tis;教会。不久,她的右眼完全失明了。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不再发光,我心里还高兴了一阵儿。可是她的眼睛不仅不能恢复了,而且她的右眼慢慢突起,同时她说头疼得厉害。
有一天,她突然发高烧,卧床不起。我不敢怠慢,要请医生,她竟然同意了。前来检查的n博士,给她检查完后,把我叫到一边,小声问我道:
&ldo;起初,您太太的右眼是不是像猫眼一样在黑暗中发光?&rdo;
我很吃惊,答道:&ldo;是的。&rdo;
&ldo;这是一种叫&lso;脑神经胶质瘤&rso;的病,是视网膜上长出的恶性肿瘤。这种病小孩比较常见,大人有时候也会得。像猫眼一样发光的时候摘除就好了,可是现在为时已晚了。&rdo;
&ldo;您说为时已晚,是不是说她的右眼已无法医治了?&rdo;
我担心地问医生。
&ldo;不!遗憾的是,肿瘤已扩展到脑部,并且并发急性脑膜炎,已经没有恢复的希望了!&rdo;
听了这话,我犹如五雷轰顶,后悔得直跺脚,可已经来不及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后妻因高烧说起了胡话。
&ldo;三毛来了!&rdo;
&ldo;三毛来了!&rdo;
……
就这样不停叫喊着。第三天下午,二十七岁的她闭上了眼睛。即便我知道她的眼病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原因,我依然坚信她是被前妻冤魂的报复害死的。我开始在心里诅咒前妻的冤魂和携带那冤魂的三毛。要是三毛那个时候在家的话,我肯定对它极度憎恶,乃至会打死它。
我把她的尸体搬到了客厅,因为这个客厅带有走廊,前面靠近庭院,那是她生前最喜欢的房间。我取下木窗,让她的脸冲着庭院,点燃了一支香。香的烟飘在院子里新长的绿叶间,这种情形是我至今难以忘怀的最悲痛的印象。
接着,在旁边的房子里,我和亲戚们一起商量了丧事及相关事情的准备工作。
但片刻之后便有公司里的手下人慌慌张张跑来找我。
&ldo;老板,不好了,三毛出现在院子里了!&rdo;
一听这话,我愤怒得血直往头顶上冲。我想,向三毛报仇的时刻终于到了,我跑到里间,把日本刀&ldo;村正&rdo;拿了出来。可一打开停放尸体的客厅的拉门,只见三毛一动不动蹲在尸体上。
我&ldo;噌&rdo;的一下拔出了刀,三毛可能感觉到了我的杀气,一下子跳起来,跑到院子里去了。我也追到了院子里。看见三毛正在爬院子里的杉树,追上去&ldo;咔嚓&rdo;一下朝三毛砍去。
最后只感到手发麻。
正感疑惑时,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左脚和右眼像灼烧一样地疼。
本来想着砍中三毛了,结果被它逃脱了。只是把直径五寸见方的杉树树干砍成两节。上面的一节树干倾斜着倒下时,它的尖刺入我的左脚里。同时,一根树枝尖&ldo;扑哧&rdo;一下刺入我的右眼。
讲到这儿,戴墨镜的男人叹息了一声。列车依然发出同样的声响,可我感觉,自己像被带到了一个恐怖的世界里去了。
&ldo;哎呀,我讲的故事太长了吧!&rdo;
那个人继续讲道:&ldo;之后,我被马上送进医院,只是右眼瞎了,左脚因为感染化脓,不得已从膝盖以下截掉了。后妻的丧事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进行了。我住了四十天医院后,安上假肢能自己走路了。三毛此后一直未见踪影,永久地消失了。我深信,我变成残疾也是前妻的诅咒所致。&rdo;
他讲完时,雨停了,天也白蒙蒙地开始放亮了。在名古屋和那个人分别后,我直奔到家一看,母亲因为脑溢血已陷入严重的状态,四天以后,虽然一度恢复意识,但最后还是故去了。我一直认为在列车上听到的那令人恐怖的故事,就是母亲死亡的前兆。
◎疯女人和狗
我在京都的一所高中上学时‐‐好像是明治41年吧‐‐决定利用寒假,一边拜访名胜古迹,一边徒步从京都回家乡名古屋。这区间的路程如果坐火车的话需要五小时,如果是恶七兵卫景清的话,可能十小时也用不了。我想用五天时间突破它,所以这是一次很轻松的旅程。我旅行时,最讨厌和别人搭伴。那次也是一个人从学校的宿舍开始出发的。从小喜欢冒险的我,对那次旅行也充满了别人不屑的期待。希望碰见意外的、能让自己的青春热血沸腾的事;或者最好是能卷入一夜就能让人头发变白的恐怖事件;最起码也应该遇见古老传说中出现的芝麻绳;或是邂逅寻找父母下落的女香客,听她诉说自己的悲惨身世,然后动情地安慰她。可真正一上路,才知道根本就没有自己所想的那种传奇故事。时不时会碰见出来散步的结核病人,他们的眼神不好。即便有时能碰见香客,也都是些六十多岁的老婆婆。总之尽是些让人毫无兴致的事情。有时经过像广重横幅画里一样的、有一排排松树的小路,坐在路边破烂的茶摊上,看见摆出来的牛奶糖落满灰尘,那种一定要穿过五十三个驿站的豪情壮志顷刻之间就灰飞烟灭,让人感到失望至极。不过到了晚上,我会刻意挑选那种肮脏的旅馆,住在狭小、臭烘烘的房间里,才能深切体会到旅途的寂寥。只有这种旅途的寂寥,才让我感到这次旅行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