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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陈范坐在椅上，捧起一杯浓酽的红茶，轻轻呷着，抬起头，眼光落在阶前，几只麻雀又飞回院子来觅食，它们昂头看着陈范，傲慢而轻蔑。

&ldo;乔森博士，《苏报》声名未起时，你便前来说过此事，当时，范确有误会之处。如今，《苏报》正是如日中天的鼎盛之时，却也正在风口浪尖之上，你只要馆主这个虚名，爱护之心，范又如何不知晓？&rdo;陈范放下茶杯，和声细语地说道：&ldo;然在国家前途、民族命运面前，个人家产和生命，又有何不可舍弃？《苏报》是吾所办，自当由吾负责，大丈夫没有担当，又如何立于世上。乔森博士的一番好意，范心领了。&rdo;

&ldo;可是‐‐&rdo;肖志华还欲说服，却见陈范已经起身，只好轻叹了一声，告辞而去。

难道我的想法与大家有如此深的代沟？肖志华走出陈家，还在苦思冥想，为什么大家都那么视死如归，锋芒毕露，不象自己，总是给自己留下退身之路。

&ldo;乔森博士。&rdo;身后传来一声女人的招唤。

肖志华转头一看，原来是陈范的女儿陈撷芬，此女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十六岁时就在其父支持下，主编上海最早的妇女刊物《女报》，提倡妇女解放，后改名为《女学报》，该报随《苏报》附送，有&ldo;女苏报&rdo;、&ldo;小苏报&rdo;之称。

&ldo;原来是楚南女子，可是陈先生改变了主意。&rdo;肖志华带着希翼的语气叫着陈撷芬的笔名。

&ldo;不是。&rdo;陈撷芬摇头笑道：&ldo;乔森博士，看你奔波辛苦，怕你再来个三顾茅庐，所以我想告诉你一件机密大事，这样你也就死心了。而且，我相信你是个忧国忧民的好人，否则断不会写出那样慷慨激昂，催人奋进的歌曲。&rdo;

&ldo;我当然是好人，可惜好心却总得不到别人的理解。&rdo;肖志华苦笑道。

陈撷芬对肖志华很有好感，也认为他是个可以相信的怀有革命思想的仁人志士，所以对肖志华的抱怨只是报以一笑，便低声将机密大事告诉了肖志华。

肖志华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等到听完，他的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了，太不可思议了，中国革命史上这样一件庄严的事件，竟以这种近似闹剧式的形式上演，实在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陈范作为报馆的主人，原先并不是激进分子，也不赞成将《苏报》办得那么激烈，但他后来态度生了转变。转变的契机，就在于孙中山的影响，因为他相信孙中山已经到了《苏报》并指导革命。

说起来有些让人不敢相信，陈范办报的态度由谨慎小心到壮怀激烈，完全是因为受了一自称是&ldo;孙中山&rdo;的流氓钱宝仁的革命鼓动。这个钱宝仁，算得上当时上海滩一位有趣人物。他是镇江人，为一流氓，冒充革命党。那时张园时常有集会演说，他也常登台慷慨激昂一番，但水平不高，有些语无伦次。就是在张园，钱宝仁与陈范相识，并诡秘地自称是孙中山，秘密返国&ldo;策动革命&rdo;，陈范对对此&ldo;深信不疑&rdo;。钱宝仁曾手示一小瓶，神秘兮兮地对陈范说是绿气（即氯气），&ldo;足可抵御捕役&rdo;，他还对陈范说某处有金佛，可往取之，一生吃穿受用不尽。对于这些，陈范也都相信了。于是一切革命策略，陈范惟钱宝仁之马是瞻。并为钱宝仁在苏报馆谋了个办事员的位置。

历史往往荒诞到让人哭笑不得。因为同情革命，陈范居然相信大名鼎鼎的孙中山不耻下问，&ldo;大隐隐于市&rdo;，到他的报社来当办事员。而且，革命元如此垂青，为国家利益、为民族大义，个人财产又何足道哉！常州文人至高追求的精神，此刻在陈范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陈范决定毁小家以纾国难。既然陈范已经豁出去了，苏报聘任的主笔章士钊哪还有什么顾虑。

第三十七章宋耀如归来

肖志华听得目瞪口呆，陈撷芬却说得神神秘秘，又不无自豪骄傲之感。

要是如此看来，陈范似乎有些&ldo;愚陋&rdo;了，而轰动一时的&ldo;苏报案&rdo;，竟是包含这样的背景，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假如钱宝仁不骗人，苏报是不是就未必会有呢？其实，也不能完全作如是观，联系当时中国社会的思潮和陈范此前的思想变迁，可以看出，陈范是同情和倾向革命的，如若陈范不赞成革命或反对革命，何以会列名爱国学社并参加张园演说会?又何以会与吴稚晖、蔡元培等革命志士过从甚密呢?而且钱宝仁是以孙中山的名义行骗的，说明陈范是心存革命信念的，革命党孙中山在他心中是有威望的，这样，骗子的伎俩才可能得手。看来，这位&ldo;孙中山&rdo;虽是假的，陈范的革命热情和对孙中山的仰慕却是真实的。

肖志华听到内幕最初的反应是想跑到《苏报馆》，揪住那位&ldo;大隐隐于世&rdo;的&ldo;孙中山&rdo;，痛斥一番或报以一顿老拳，然而他很快地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既然陈范和《苏报》是为一个光荣的目标而开始，就让他们以一个光荣的结果来结束此事吧，骗子不骗子已经不重要了。

&ldo;陈小姐，请代我转达对陈先生的敬意。&rdo;肖志华自内心地说道：&ldo;满清朝廷即将展开报复，请陈先生做好避祸的准备。租界当局，并不能切实保护你们，在利益的诱惑下，那些洋鬼子很可能与满清勾结在一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