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女护士瞟了他一眼,马上就离开了。天色微明时,王同山仍然没有睡意,写日记慢他多年的习惯。现在他悄悄掏出衣袋里的日记本,决定在灯下写下释放第一天的感受:“今年的苏城之夜,竟是这样的冷。冻得我真是难以忍受,无奈何,我只好躲进了三院的输液室。一股暖流融入了我的全身,我舒服地躺在座椅上。然而护士小姐那困惑的眼神,她仿佛在问,这个老人怎么在这里睡下了,莫非他没有家啊?我望着护士小姐的眼神,心中在念叨着:尊敬的白衣天使,千万不要赶我走啊。那位小姐的明亮的眼睛眨了一下,还是轻快地迈着步伐,走出了输液室。啊,上帝,善良的白衣天使,祝福你,……”
天色已经露出了曙色。在输液室的灯光下,王同山望着对面的一对青年夫妇,他们正守在一个输液少年的身边。那种无私的关爱与呵护,让躲在一旁的王同山见了动情。他多么羡慕那正在生病的孩子,王同山从那输液的孩子身上,忽然联想起他那早已逝去的童年和少年……
卷一第七次出狱·少年噩梦
第2节13岁那年,在老阊门……
1958年11月20日,苏州的初冬没有寒意。
当时刚刚13岁的王同山,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学生。那天傍晚时分,他从私立念达小学的大门里走出来,然后便身不由己地来到了老阊门。远方是苏州城外连绵不断的巍巍群山:灵岩山、楞枷山、邓慰山和天平山;近看则是:小桥、流水、人家。王同山对身边的江南景色并不在意,这是因为他从小就生活在这优美的环境里。他那时所在意的是,身边的行人。这过早成熟的孩子,不知为什么竟睁大了一双警惕的眼睛,在那些拥挤在小河边的的熙熙攘攘人群。老阊门是个有名的菜市场,每天傍晚这里都集聚一些从郊区赶来的菜农,而下班的职工都会在这一时间从四面八方赶来,在河边晚菜市聚拢。王同山这时所期盼的就是这人群拥挤的环境,今天晚上,这个13岁的孩子将要迈出他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步,王同山想盗窃别人的财物了!
13岁以前,王同山曾是一个天性善良的孩子。
1945年在战争烽火中出生的他,从生下那天起母亲对他就是一个柜糊的印象。直到他9岁上了小学以后,才逐渐从老街坊邻居们的只言片语中,隐隐听说一些有关母亲的传闻。善良的母亲据说是一位颇有姿色的苏州人,她的善良和美丽曾让石塘——他出生的老街附近居民大为称道。王同山温柔的母亲与性格耿直的父在性格上的反差,决定了她们最后必然分手的结局。至于母亲离开王家以后的下落和归宿,知情的邻居当然不会告诉从小就缺少亲情的王同山。至于父亲,在王同山童年和少年的记忆中,1943年以前他曾经在国民党的一支军队里任过军需官,当全国解放战争的序幕拉开之后,王同山的父亲便在徐州参加了起义,不久即成为我人民解放军的一名营级指挥员。当王同山在苏州降生并由童年进入少年这段重要时期,王同山与在苏州一家代号为265的工厂任工会主席的父亲之间,几乎很少有感情上的交流,即便接触的时间也十分有限。童年时的他记得父亲每天总在外边奔忙,父亲的事业心和敬业心是无可非议的。但是这位一心扑在工厂里的转业军人却很少过问儿子的思想和学习。即便王同山和父亲偶然在一起,他面对的也是父亲的深沉与寡语。自然,不懂事的儿子绝不敢在父亲面前提及印象不深的母亲。
父子俩亲情的冷淡和家庭教育的空白,也许就是构成了王同山长大后变成“江南神偷王”最早的思想基因。缺少母爱的畸型童年,则是他走向另类人生的必然结局。特别是父亲因工作繁忙,把王同山送进可以寄宿的私立念达小学读书后,王同山与父亲仅存的一点亲情也变得若即若离了。亲情的疏远与华侨子弟小k对他潜移默化的熏陶,终于促成了王同山感情世界的畸变,随着大跃进时期拖把质生活的奇缺,这无人管的孩子心灵深处可怕欲望正在悄悄的澎胀。发展到1958年秋天,王同山已经开始大胆地向无辜者伸出罪恶的手了。
王同山穿行在川流不息的菜农和购菜者中间,几乎无人注意这个又矮又瘦的小学生。越是这种环境,越便于王同山实现他可怕的梦想。他在人群里东张西望,不时在打量从他身边经过的人。由于是第一次作案,13岁的孩子难免有些紧张,他一时寻找不到可以袭击的突破口。对那些高他一头的魁梧男人,王同山当然不敢轻易下手;即便从他身边不断走过的妇女,他也不敢轻易掠夺她们的钱财。那时的王同山毕竟是13岁的孩子,如若对付这些成年人,确实有点胆虚手怯。
忽然,他发现河边有一个正在买蚕豆的青年女工。她穿着月白色的衣服,显得大腹便便,可以肯定她是一个孕妇。王同山见她左手提个篮子,正蹲在那里忙着挑选菜农筐中的蚕豆,根本没有顾得她后正有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打量她。在孕妇的面前,筐里装着鲜艳碧绿的蚕豆,在孕妇眼里粒粒蚕豆就宛若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绿色翡翠,让她看得简直有些入迷了。而她手里的菜篮子竟然暴露在身边的王同山面前。他悄悄地探头一看,发现篮子里有几只刚买的鸡蛋,还有一块白色的糯米糕。王同山真想伸手把雪白糯米糕抓过来,然后就大快朵颐。没想到就在他想把手伸出的一刹那,目力所及之处,竟然是一只鼓囊囊的钱包!那是孕妇左上衣口袋里露出来黑色蛇皮钱夹的一角,这钱夹对于王同山的诱惑显然超过了篮子里的雪白糯米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