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在这时候响起,我对妈妈作无奈一笑:&ldo;不会又是啥先生啥太太,在梦里得到罗太太的指示,摸上来找嫂嫂算账吧!&rdo;
呵哈,居然不是。但门开处,却见嫂嫂披头散发,脸色死灰,双目红肿,嘴角涎着唾沫,奄奄一息地被两个女人左搀右扶地带回家来。
其中一个女人滔滔不绝:&ldo;阿凤和罗太太是好朋友,两人情同姐妹,下午她到罗太太的灵堂,哭得天崩地裂,话都说不出一句,又是用头撞棺木,又是猛磕地板,任谁劝都劝不住呀,罗太太的尸体已送到殡仪馆,今晚超度,明天便安葬了,严老太太,你的媳妇伤心过度,也就别让她再到丧礼来了,真心讲一句,瞧你媳妇哭灵的劲儿,任是铁石心肠也要同哭一声,罗太太生前交到这么一个好姐妹,算是她的福分了,她自己的老公都没怎么哭呢,这年头,老友比老公要有人情味啊……&rdo;
我和妈妈唯有服侍嫂嫂躺下,让她睡去,才掩上房门。
&ldo;早知今日,何必当初?&rdo;
&ldo;妈,您也累了吧?早点睡,嗯?&rdo;
&ldo;你也早点睡去。&rdo;
&ldo;我迟一点才睡,我等哥哥的门。&rdo;
&ldo;浩敏,你哥哥哪用你等门,你是在等电话吧……&rdo;
知女莫若母。
&ldo;浩敏,你要跟罗太太的鬼魂谈判?&rdo;
&ldo;妈,我们理亏,没资格谈判,不过开诚布公问她,想怎么样而已,总胜过日夜担惊受怕,提心吊胆受煎熬,长痛不如短痛。&rdo;
&ldo;那么,妈陪你等。&rdo;
嫂嫂的房里传来一声惨嚎。原来她魇着了,想必梦到罗太太来索命。她在床上翻滚着,挣扎着,唯不曾醒来,但嘴里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干呕声。
我叹息:&ldo;瞧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怪可怜的,妈,您那儿子此时此刻,恐怕正在花天酒地,左拥右抱,有说有笑,也许笑的正是家里的黄脸婆,说的也正是她!&rdo;
妈妈不觉哽咽地垂下头来:&ldo;陈玉凤是对我们母女过分了些,刻薄了些,想深一层,她之所以待薄家婆小姑,也无非是因为那股郁气憋在心头难受,不发泄在咱母女身上,又能找谁作出气筒呢?&rdo;
我苦笑:&ldo;她另一个宣泄的方式就是打恶作剧电话。&rdo;
&ldo;这到底是谁的错?&rdo;
我们母女俩,就在昏暗的灯光下相对而坐,等一只冤死鬼的电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电话铃声不再响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母女俩谁也不说话,即使说话也只是让那漫长的沉默得到一点点的休息。倒是嫂嫂的房里,时不时,便传出她在梦魇中干噎的声音。
等呀等,等到墙角的落地大钟开始报时,沉重的当当……十二声巨响……半夜十二点了。在一片嗡嗡的余响中,那钟摆犹自在我的两只耳朵之间荡来荡去。赶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大响。我几乎是扑上前抓起话筒。电话那头是完全沉寂的,听筒里是我自己的沉重呼吸声。
不管那莫名的空白,我急急地道,流水式的台词:&ldo;罗太太,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死得好冤,好凄凉,你的死,我和嫂嫂都要负责任,但现在,我嫂嫂也给唬得剩下半条人命了,至于我,我知道这场劫数是躲不过的了,你要我的命,我也只好赔上,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家,一切不关我妈的事,况且她年纪一把,受不起惊吓的,如果你手下留情网开一面,让我严浩敏苟活,以后初一十五清明中元生忌死忌,我当给你磕头跪拜上香焚箔……&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