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推椅起座,在房里不无焦躁地走动起来:“朕知道,如今开释受冤人狱的官员,势在必行,推诿得越久,贻害也就越大,可是,朕放人放得越多,有人对先帝的辞骂也就会更甚!你,就是一个!”
孙嘉淦的声音似乎从地底下传来:“皇上就是立马处死奴才,奴才也要说一句实话!”
乾隆:“锡公!把头抬起来!朕讨厌低头说话!”
孙嘉淦抬起了脸。他额头上的两个血字被顶戴的阴影遮着。
乾隆并未看他:“锡公,朕只想对你说,朕,确实是有些两难哪!”
孙嘉淦动容:“皇上政尚宽仁,已得天下臣民之心!再说,以宽纠猛,也是先帝的遗训!”
“依你的估算,这些案子中,冤狱会有几成?”
“已经复查的罪条,十有八九纯属不实!”
乾隆又一惊:“这么说,朕要是下诏开释,天下牢狱将为之一空?”
孙嘉淦重声:“牢狱空虚之时,正是帝德盈满之日!”
乾隆抬抬手:“且慢这么说,待朕好好想想!”
显然,乾隆的话里有投鼠忌器之虑。孙嘉徐心一横,大声道:“皇上!奴才冒不敬之罪,有一件东西要给皇上看!”
“朕知道,你要让朕看的是葛九松的遗书。”
“正是遗书!可这份遗书不是葛九松一人所写!”
“那还不快快递上!”
孙嘉淦颤着手解开了朝服的襟,脱去朝服,露出印满血字的白内衣。“皇上!”
他泪眼地看着乾隆,“这……就是奴才从刑部大狱带来的遗书!”
乾隆盯视着孙嘉淦内衣上的一个个印着“求死”二字的血手印,由于震惊,眼睛睁得浑圆!孙嘉淦摘下顶戴,额间“求生”两个血字在灯火下触目惊心。乾隆的目光慢慢移到这两个血字上,眼睛睁得更圆了!年轻的皇帝又一次被深深地震惊!
6.刘府客厅。
刘统勋就快步进来,对着在堂前等候的米汝成抱拳拱了拱:“不知沧翁驾到,失敬了!”米汝成打量着刘统勋新刮的额头,笑道:“都说延清老弟的额头可以跑马,看来,此话不谬。你这额头,经一番修理,果然是一马平川!”“是么?”刘统勋强笑着拍拍额头,“常言说得好,理理发,刮刮脸,有点晦气也不显。——沧翁,这么晚了还登门造访,想必有紧要之事吧?——请坐。”
米汝成言归正题,低声道:“有件事,恐怕你也听说了……”
刘统勋浓眉一动:“什么事?”
米汝成将厅门关上,压低声音:“外头有些流言正在传播,让老夫十分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