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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1页）

落旌不慌不乱地拆解着李经方眼花缭乱的进攻，回答说道：&ldo;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rdo;背完之后，她微错一步避开了攻势，并转身手连肌腹将他下面的攻势打下。

李经方额头上浮现出一层汗，他笑：&ldo;很好，竹刀虽属于日本的剑道，可这仁义的精神却源于我们中国的儒家文化。&rdo;

……一个从来对自己狠对外族忍让的民族，不值得任何的同情。

……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少女双手紧紧握着竹刀，杏眼闪着光芒，就像是火焰的舞蹈。迎面一阵强风扑来，在百合子的惊叫声中，落旌慌乱地侧身避开了李经方的一个次擦击面，而他手中的竹刀直直从她鼻尖前劈下‐‐如果她反应慢了，恐怕这一场比赛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李经方蹙眉，他手中动作速度不减而语气带着三分严厉，怒声道：&ldo;落旌，你到底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神情和漫不经心的态度只会惹恼你的对手!&rdo;

落旌横着竹刀抵在身前：&ldo;对不起。&rdo;而她一个面连肌腹重新开始攻势，两边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紧紧贴着脸颊轮廓，手下的动作与进攻退守的脚步也逐渐杂乱了起来。

江口惠子担忧地看着两人：&ldo;大人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rdo;

百合子瘪了瘪嘴巴，想说什么但又想起回家前落旌对自己的嘱咐，只好生生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语气不甘地说道：&ldo;我不明白，父亲大人为何对落旌这样严厉?我若是堂姐的话，迟早都要被父亲大人逼疯的。&rdo;

江口惠子摇头笑道：&ldo;正是因为是落旌那个孩子，而不是你这小丫头，所以，她才能真正配得上大人的看重。大人越是看中落旌，他便会对她越加严格。&rdo;

百合子有些犹豫地问道：&ldo;我听落旌说过，她姓李父亲大人也姓李，那母亲，我是不是太让父亲大人失望了，所以‐‐所以他都不曾带过你我去过中国，就连姓氏也不愿意让我继承?&rdo;

江口惠子收回帕子，闻言脸色一僵而后温柔说道：&ldo;胡说些什么，等你真正长大了，大人自然会带你回到中国认祖归宗的。&rdo;

百合子看到母亲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一酸，她伸出手覆住母亲的手抿嘴笑道：&ldo;母亲，我会努力的‐‐会努力成为您与父亲大人的骄傲的。&rdo;

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只见落旌手中的那把竹刀被挑落狼狈地摔在地上。落旌喘着粗气紧紧地捏着手，面对着愤怒的李经方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ldo;是上一次的平手让你骄傲自满了?&rdo;李经方沉声问道，而眼神如刀看着落旌，&ldo;你今天的状态差劲到让我无法接受的程度，落旌，你刚才到底在想些什么?!&rdo;

落旌微微抿了抿唇，眼神闪烁了几下，可终究保持着死寂的沉默。李经方气得将手中的竹刀掷到地上，转身而出：&ldo;自己去绕着公馆别墅跑十圈，没跑完不许休息!&rdo;

他们所住的公馆是从前李经方担任驻日公使时，在东京置下的房产，面积之广便已是令人咋舌。十圈跑下来，恐怕落旌跑到深夜也跑不完。

&ldo;父亲大人!&rdo;百合子愤怒地站起来，&ldo;你这也‐‐&rdo;

李经方停下脚步，冷冷地看向百合子：&ldo;求情的话，你就跟着你堂姐一起跑!&rdo;

江口惠子心疼女儿，连忙拉住百合子，对李经方低下头说道：&ldo;大人，还请饶恕百合子年幼无知下的莽撞，妾身会好好管教她的。&rdo;

李经方皱眉看着一脸谦卑的江口惠子‐‐他虽不喜欢这位日本夫人，却不得不承认，江口惠子的贤淑忍和显赫的家族身份给他省去了不少麻烦。所以即便江口惠子只是他的妾室，可他仍然给予她妻子一般的尊重。李经方回头，看向仍杵在原地还在&lso;发愣&rso;的落旌，更加惹火：&ldo;落旌，你现在的样子，是在跟我置气吗?&rdo;

落旌捡起地上的竹刀把它放回到刀鞘中，脱下身上的防护道具才跑到李经方面前低声说道：&ldo;我这就去。&rdo;说完后，她便小步跑开。百合子跺了跺脚埋怨地看向李经方，重重地哼了一声，跟着落旌一同离开了训练房。

等两个女孩子走后，江口惠子才微笑问道：&ldo;大人可否容妾身问一个问题?&rdo;见李经方并为拒绝，江口惠子才柔声问道，&ldo;按照血统来说，百合子是大人您的亲生骨血，而落旌只不过是您的侄女，亲疏有别，不知大人为何会对那个孩子抱有如此高的期望呢?&rdo;

李经方的动作一顿，他斜睨着江口惠子不答反问道：&ldo;夫人这是在怪我冷落了自己的女儿吗?&rdo;

&ldo;妾身不敢。&rdo;江口惠子低头说道，&ldo;只是不明白，为何当初大人拒绝了我哥哥一心想拜师的儿子，反而悉心教养一个并不愿意舞刀弄枪的女孩子?妾身没有怨怪大人的意思，只是不想见到大人因此而大动肝火。&rdo;

李经方拿起一张帕子擦汗，他坐下来端起江口惠子泡好的茶：&ldo;如果我像对落旌一般对待百合子或是你兄长家的孩子，你确定自己不会先跑来阻止我?我传授落旌剑道时，你一直在旁看着无非就是想看出她有什么不同，那么你又看出什么来了?&rdo;

江口惠子想了想，才犹豫说道：&ldo;那个孩子，确实很聪明。&rdo;

李经方笑起来，而江口惠子从他难得真心实意的笑容里看出了几分骄傲。

女子不由得苦涩地捏紧手里的帕子，只听自己丈夫说道：&ldo;那孩子确实很聪明，我只说过一次的话她便能背得滚瓜烂熟，但最重要的是我说的要求她从来不会反驳，这一点百合子做不到，你的那个侄子也做不到。&rdo;

江口惠子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承认说道：&ldo;的确如此，大人的眼光一向很好，而落旌也确实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rdo;

李经方闭眼闻着茶香，闻言睁开眼用中国话缓缓吟道：&ldo;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rdo;

江口惠子虽然嫁给了李经方，但他却从未带她去过中国更不曾教过她和百合子中国的文化，便是她所知道的一点皮毛也是她早些年自己学的。乍然听到李经方吟出一句诗，江口惠子一时不曾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然而李经方却已闭上眼，轻声说道：&ldo;你不懂。&rdo;

江口惠子低头一笑，笑容里带着苦涩。当她还是个闺阁小姐时，因为出身贵族貌美贤淑，向她父亲求亲的人足以踏破家里的门槛，可当年她却执意嫁给李经方。只因很多年起，她随家人从春帆楼下经过，不经意地抬头一瞥，便看见楼阁上一身月白长褂头戴清廷官帽的青年。

虽然一早便看出那是一个中国人，可江口惠子还是一眼就相中凭栏而望、眉眼忧郁的李经方。后来，她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他甚至甘居妾侍，可就是因为&lso;你不懂&rso;这三个轻飘飘的字眼，让她无论如何都走不进他的心中，甚至，更多时候她看不透自己的丈夫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