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山那里说完,见李慈晏没反应----当然了,他一直都没对什么表示激烈的反应,以为李慈晏跟往常一样,没说话就是不反对,想着自己这边准备时间够但略紧张。于是,霍云山以为与对方已经沟通好了,便甩甩衣袖去忙自己的了,留给李慈晏跟铁七爷一个貌似潇洒的背影。
其实李慈晏是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等他想明白张嘴,霍云山已经只剩个黑点儿了。
铁七爷伸头看了他家主子一眼,他在李慈晏身边这么久,还没人敢这么对这位小爷。他瞧着李慈晏愣愣的样子,又想起方才折花那一幕,心里憋着笑,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他发现,霍云山是个有意思的人,大约她长在北地,跟王爷的套路不一样,总能搞得李慈晏一愣一愣的。
李慈晏干干瞪着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霍云山的背影在院墙外消失。
霍云山按时到达,进门就看到李慈晏直挺挺地躺着床上,李慈晏的眼珠往外动了下,但是人没动。霍云山有些奇怪,走上去前去,低头一看,李慈晏两眼充血,神色倦怠。
她吃惊的问:&ldo;你怎么了?他怎么了?&rdo;后半句是问铁七爷的。
铁七爷在一边跃跃欲试。李慈晏用一个眼神狠狠制止了他。
霍云山看了看他二人。
最终在李慈晏坚决不许的威胁声中,铁七爷还是说了:&ldo;殿下听说今晚要拔除邪虫,兴许是太兴奋,您走后到现在一直没闭眼。&rdo;他想了想,又补充道:&ldo;也可能是害怕的。&rdo;
李慈晏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瞪着铁七爷。
这是霍云山没想到的,见状笑道:&ldo;这孩子眼珠真圆。&rdo;
&ldo;那是!&rdo;铁七爷那得意的口气,听得霍云山没憋住喷笑出来。
李慈晏气愤难当,却无可奈何。
黄昏时分,晚霞满天。
霍云山对李慈晏说:&ldo;殿下的身体已经调理好了,今日用药将邪虫逼出来,拔除根子,再慢慢祛除残毒,再慢慢调理过来就大好了。&rdo;
李慈晏盯着霍云山问:&ldo;如何逼出来?&rdo;
霍云山发觉李慈晏一紧张话语速就比平常快几分,于是笑慰道:&ldo;放心,在邪虫活动的地方破个口子,用针挑出来,就跟挑刺一样,不怕。&rdo;
李慈晏被她说得一愣,这分明是哄小孩子的口吻,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但到底心中有些憧憧。
霍云山说:&ldo;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了,再热下去,不知怎么过了。夏天里河边最热闹,都是些光屁股的娃娃。&rdo;说完她发觉有些不雅,果然是没甚谈资的粗蠢之人。
李慈晏多聪明,知道她的用意,这是转移话题,让他别那么紧张,于是笑了,说:&ldo;我小时候夏天最爱偷偷去河里,但是一直学不会游水,总把水搅得混不见人影。&rdo;
&ldo;我们管那叫狗刨。&rdo;霍云山实在想不出他这样精致的人光着屁股狗刨的样子,&ldo;后来学会了吗?&rdo;
李慈晏说:&ldo;有一回掉进河里,开始怕得很,后来沉下去,踩着实地反而不怕了,往上一蹬,窜上水面,就会游了。&rdo;他挺喜欢脚底心贴着河底软泥的感觉,还有破水而出时的畅快。
霍云山说:&ldo;看不出你也有调皮的时候。&rdo;
李慈晏知道她想错了,说:&ldo;不,是被人推下去的。能长这么大,倒是不容易。&rdo;
铁七爷在一直在门外,伸头进来,见李慈晏正好看到他,又把头缩回去。
里头再没说什么。
霍云山见状,再没言声。见桌上有笔墨,就揭开砚台,研起墨来。
天边正是晚霞灿烂的时候,夕阳的余晖从窗外照在霍云山身上,有一层朦胧的光晕,微黑的肤色也在这光影下不明显了。李慈晏看了几眼,又扭头看窗外的夕阳,一直到暮色四合,他也就懒得把脖子扭回来了。
风里有丁香的香味,静的久了才觉出阵阵微风,霍云山手上一直未停,墨和砚发出规律的厮磨声,于是拂到李慈晏面上的风里又有了墨香。他白日里想睡足了晚上撑得住些,却辗转了许久一直没睡着。这时候听着沙沙的研磨声竟然睡过去了。
第16章
铁七爷从门外进来,听到床上的轻鼾声,有些意外,把脚步放的跟猫一样轻。
李慈晏这一觉睡得安稳,到亥时三刻才醒过来,瞧见铁七爷站在床尾,床边放了一张小条桌,上面摆着银针、香炉和三个黑色的长颈小瓶子。那边霍云山背对着他在写什么。铁七爷发现李慈晏醒了,就喊了一声&ldo;霍大夫。&rdo;
霍云山写完搁笔往这边来,仔细把了脉,只等时候到。他三人的目光都落到那滴漏上。子时一到,霍云山神情严肃,说:&ldo;翻过去。&rdo;边说自己边迅速把臭熏香点燃扔到香炉里,铁七爷应声而动,把李慈晏翻成背朝天,褪下他的中衣。
霍云山利落地用银针封住了李慈晏的几处经脉,又从一个瓷瓶里到处一颗黑色的丸药,让李慈晏吞下。片刻后,李慈晏身体上出现了很多细若游丝的红线,霍云山小刀在红线上各划开寸长的小口。
铁七爷一直看着李慈晏,好像没什么反应,不觉得疼似的。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不知霍云山又做了什么,李慈晏伤口里忽然涌出紫黑色的血块。霍云山又是几针下去,铁七爷也看不甚明了,只见血块出得更多,有的颜色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