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盼着屠林不要提起此事,是以对屠林很是和蔼,还当着外人的面训斥李氏给李氏没脸,好让屠林消气,却不想屠林竟一点都没有给他留什么脸面,直接将此事说了出来。
屠父不由的有些恼怒起来,这一次却是对着屠林的。
屠林却不管他和李氏什么脸色,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爹,前几日我去看姐姐,姐姐有句话让我带给你,她让我问你,我奶临终前和你说得话你还记得吗?”
屠父浑身一震,面上对屠林的不满怒气却是瞬间凝固住了。屠父如今才五十来岁,又没有什么老年痴呆的毛病,而屠林的祖母才走了四年多,又是老人家的临终遗言,他自然是没有忘的,只是若不是屠林突然提起,只怕他也是只当自己忘了。
当年屠林祖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屠林这个大孙子,好在那时已有阮堂在,并将屠林照顾的很好,只是屠林亲生母亲留下的嫁妆田产屠林祖母担心日后会被李氏霸占,若是交给屠新梅或是别的人保管,就是在打屠父的脸,到时候屠林他们难免会受到迁怒,最后屠林祖母还是将田契交给了屠父,只是却逼着他发毒誓,将来这些田产一定要全部都给屠林或屠林的子嗣,李氏和她的孩子不能占有一分一毫。
彼时正是屠林祖母弥留之际,屠父自然不敢有丝毫的违逆,一字一句如屠林祖母所说的发了誓,如此之后,屠林祖母才安心的去了。当时屠新梅就在他们祖母的身边,是以很清楚这件事,上次屠林他们去竹溪村看望屠新梅时,屠新梅在得知屠林决定分家后,便将这事告诉了屠林。
原本他们还想着,若是屠父公公平平的把家分了,把该给屠林的东西都给了他,那屠林自然不会提这件事,但最终屠父还是让他失望了,为了李氏,为了屠文栋,连当初答应临终老母的话都违背了。既如此,那他也就没必要再给屠父留什么脸面了。
屠林突然的问话显然让屠父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以至于他沉默了许久。屠林也没有再说话,同样沉默着,等待着屠父的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屠父才慢慢地叹了口气出来,似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紧缩的眉头微微松开,但他没有去看屠林,而是直接对屠文栋说了一句:“老二,分家文书重写一份吧。”
见屠父竟是要依着屠林的意思了,李氏自然是不同意的,但屠文栋却使劲按住了她,还使眼色让她不要轻举妄动。李氏虽然不明所以,但儿子的意思却是明白的,见屠文栋神色认真,便只得忍住了没有说什么。
屠文栋便去按着屠父所说,重新写了一份分家文书。和前一份相比,新写的这一份上其他的东西没什么改变,只田产分配上从原来的四亩水田三亩桑田,变成了八亩水田四亩桑田。
将新写好的分家文书从头到尾细看了一边,没再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屠林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然后便是签字画押了。先是屠父、屠林,然后则是作为见证人围观了全程,此时面色都十分复杂的王里正和李家堂叔。
王里正也给不少人家做过见证人,但如今日这般一波三折的却也还是少见。一开始还以为是不孝子弃养亲父母,最后才发现,却原来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契书一式三份,屠林折好自己的那一份,连同屠父从木匣里拿出来的老宅的地契,原身母亲嫁妆田产的田契,以及从屠家田产里分给屠林的几亩地的契书和银子一起,都放入他了衣襟之中。虽然县衙户籍上此刻他还是和屠家是一家,但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自己想,就随时能迁出屠家。
而他虽然是儿子,但屠父已留下了养老用的财产,是以他也不用给什么养老银子,只逢年过节的带着节礼上门看看并给些孝敬钱便可以了,如此倒是如同出嫁了的女儿一般了。
不过屠林本来就没有拿屠父当爹,原是想看在原身的份上留几分香火情,当个寻常亲戚来走,但前几日老宅前的那场闹剧,屠父对阮堂被欺压时的漠视,却是让屠林对屠父再无一点耐心,便还是做个陌生人的好。
至于屠父留下养老的那一份家产,则是等他和李氏百年之后屠林他们几个儿子再重新分配,但屠林此时已知那些应该是不会再有他的份了,所以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分家事了,接下来就该是过继之事了,只是此时已临近正午,到了该用饭的时候,是以便下午再去县衙办理屠宇的改籍事宜。
屠父留在堂屋里陪着李家堂叔和王里正,劳烦了人家一趟,不能没有任何的表示,招待一顿午饭总是必须的,且虽然家分完了,但下午王里正也还要陪着屠林去县衙改籍。
而趁着还没到中午的这会功夫,屠林和阮堂便开始往老宅里搬运屠家分给他们的东西,屠文栋和屠文强则是很热心的帮着屠林和阮堂收拾东西,虽说屠林不怎么喜欢屠文栋,但有免费的劳力自然是不用白不用。
牵着牛车在屠家和老宅之间来往了三趟,其中运分给屠林他们的粮食一趟,猪、鸡鸭等牲畜家禽一趟,最后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又是一趟。等都运回了老宅里,屠林他们也还要再收拾收拾,等一些都安置妥当了,也就到了中午。
厨房里宋氏和屠新月已经做好了午饭,因为有王里正和李家堂叔两位做见证人的客人在,所以这一顿的饭菜较屠家日常吃的显得丰盛很多,有鱼有肉还有鸡,都快赶上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