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年级,我离校休产假,办好了学院休假手续。儿子出生后,兰道是多么高兴啊,以至于让我觉得,无论什么事情都没有威胁,也不可能威胁我们的婚姻。既然父亲这么喜爱孩子,他没有任何理由会抛弃孩子。直到夏季末,我们的生活都无忧无虑,美满幸福。丈夫竭尽全力帮助我照看小孩,夜夜起来看他,天天为孩子去买吃的东西。
到八月底,他知道我不打算去学习了,万分惊讶。
他说:&ldo;你应该去学习。外祖母会帮我们照管孩子,她还有充沛的体力。咱们送儿子入托,每周五天。&rdo;
但是我顶住不干,不管托几天,我都不同意。那时候早已形成了这样的规矩:女人可以在家照料孩子三年,不得视为寄生虫。当时我已经十分清楚地知道他母亲的命运了,因此就利用她的事例据理力争。
&ldo;托儿所里有损于孩子的发育,&rdo;我证明自己的看法,&ldo;连你的妈妈都了解这一点,所以她找的工作都跟你关系很密切。你当然也不想让咱们的孩子成为体弱多病、智力发育不全的人吧?&rdo;
我当然也并不完全相信自己说的话,我本人和丈夫都曾在托儿所里呆过,我们也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但是我竭力把尽可能强的信念贯穿于自己的话语,因为我想呆在家里洗尿布,根本不想到那个傻瓜学院去学习。
我们大概每周吵一次架,后来兰道勉强让步了,条件是我发誓并许诺:儿子一满三岁就送他进幼儿园,而我就到学院里复课学习。离这事儿还远着呢,我就愉快地同意了。
三年的时间不知不觉之中很快一晃而过,可我也明白了自己天生就是一个家庭主妇。我喜欢做家务事:煮菜汤啦,烙馅饼呀,给儿子缝衣服啦(商店里卖的那些东西,不好意思拿在手里,这哪能往心爱的孩子身上穿呀),擦洗地板啦,站在高凳梯上,擦干净挨着天花板的书架啦。丈夫的外祖母不久前去世了,我成了这所巨大住宅的享有充分权利的女主人,把这所住宅收拾得干干净净,布置和装饰得完美无瑕,给我带来了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快乐。
兰道不知怎么回事总不想让我们搬到他那一套两室的住房里,我们结婚后就一直和他的外祖母住在一起,我有点儿怕这个老太太,也不喜爱她。话又说回来,老太太并不特别看得起我,所以她一去世,我就轻松随意多了,我下定决心:现在要过真正的生活了。像我这么一个生长在玛丽娅林区公共住宅里的文盲姑娘,能不能梦想:我要住在这样华美的房子里,要拥有这样出色的丈夫呢?!梦想有时候会实现,但是一旦发生了你根本就没有梦想过的事情,这可就完全是……
儿子满三岁的时候,兰道成了副博士,从而证明自己的这个绰号不是浪得虚名。大家都喋喋不休地吹捧他,总是那么一套:什么他前程辉煌啦,他是苏联国防工业的希望啊。他被任命担任一个很好的职务,发给他一份丰厚的薪金,我简直可以再不用去上班工作了。但是,工作还是应该做哟,可不能因为过寄生生活而受到法律制裁呀。只好到离家最近的一个办事处里谋一份能拿实验员半额工资的差事‐‐打印资料和文件。我思想上没有干全天工作的概念。应该操持家务,照管孩子嘛。丈夫对我出去工作的反应真是出人意料。
&ldo;毫不可怕,&rdo;他关爱有加地说,&ldo;不过只有两个来月。你工作到新年前夕,那时第二学期开始,你就去学习。&rdo;
&ldo;什么第二学期呀?&rdo;我大吃一惊。
我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关于学习的许诺了,况且在那次吵架之后,兰道从来也没有再跟我谈过学院这回事。
&ldo;学院的第二学期呀。你的确是从第一学期离校休产假的,但是这不可怕,我帮你准备,你能够以校外自学考试的方式通过三年级第一学期的各门功课的考试。从二月份起,正好是冬季考试期之后,你就开始上学。明天你去学院写个复学的申请书。不要忘了带上所有的证件。&rdo;
我简直是哑口无言了。他怎么,发疯了吗?我甚至都不记得在进入学院的前两年都学了些什么东西,可他这会儿却想让我直接从三年级开始学习。
&ldo;随你的便,&rdo;丈夫心甘情愿地同意了,&ldo;你可以重新进另一个学院,或者在原来的学院里重上一年级。如果你怕考试的话,那你就别这么想啦,我帮你准备对付任何考试,不管是化学,不管是历史,也不管是外语,都没有关系,只要你学习就行。&rdo;
他是这样地认真,我明白了:事情不妙啦。什么借口对于我都无济于事啦,他把一切都给挡回来了。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承认自己根本不想学习,我打定主意再稍微拖延一点儿时间,就向我这个天才的兰道作出更多的许诺,必须做好一切准备,所以应当等到二月才行。
然而,二月到了,丈夫弄清楚我没有到学院去办复学手续,就吵起来。他大喊大叫,我又哭又闹。孩子自然又哭又喊,他不明白这样吵架为了什么。我请求再给自己拖一年,我哭着央求他。他答应给我一年的时间,却威胁我说,如果我那时再留在家里,将受到上天的各种惩罚。
这一年也过去了。我不得不鼓足勇气,老老实实向丈夫承认我不想学习。我不想,无论如何我都不去学习。我想呆在家里,想做领半额工资的工作,我不过只是想做一个妻子和母亲。为什么这样不行呢?谁说我就该成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