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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伊丽莎白&iddot;塔塞尔的文学代理公司在一处黑砖院落里，院子里大多是民宅，是繁忙的高尔街旁边一个出奇安静的死胡同。斯特莱克按响一块古雅铜牌旁边的门铃。轻微的啪嗒声响过后，一个穿着开领衬衫的白肤色年轻人把门打开，里面是一道铺着红地毯的楼梯。

&ldo;你就是那个私人侦探吧?&rdo;年轻人问，口气里混杂着不安和兴奋。斯特莱克跟着他走上楼梯，一路把雨水滴洒在破旧的地毯上。到了楼上，穿过一扇红木门，进入一片很大的办公区，这里以前大概是一个独立大厅和会客室。

年深日久的典雅逐渐沦为破败。窗户上凝着水珠，看上去雾蒙蒙的，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陈年烟味。四面墙边挤挤挨挨地摆放着塞满书的木头书架，暗淡的墙纸几乎全被镶着镜框的文学漫画和讽刺画遮住了。两个沉重的书桌面对面放在一张磨损的小地毯上，但都没有坐人。

&ldo;我给你拿着大衣好吗?&rdo;年轻人问，一个瘦瘦的、一脸惶恐的姑娘从一张桌子后面惊跳起来。她手里拿着一块沾着污迹的海绵。

&ldo;我没法把它弄出来，拉尔夫!&rdo;她焦虑地小声对陪着斯特莱克的年轻人说。

第八章（2）

&ldo;讨厌，&rdo;拉尔夫不耐烦地嘟囔道，&ldo;伊丽莎白的那只老狗，在萨利的桌子底下吐了。&rdo;他压低声音告诉斯特莱克，一边拿起斯特莱克湿漉漉的克龙比式大衣，挂在一进门旁边的一个维多利亚时代的衣帽架上。&ldo;我去告诉她你来了。你接着擦。&rdo;他吩咐那个同事，然后走向第二扇红木门，把门打开一道缝。

&ldo;斯特莱克先生来了，利兹。&rdo;

一声响亮的狗叫，紧接着是某个人低沉嘶哑的咳嗽声，这样的咳嗽，只能是从一个老矿工的肺里发出来的。

&ldo;抓住它。&rdo;一个沙哑的嗓音说。

代理办公室的门开了，拉尔夫站在门里，紧紧抓住一只年迈、但看上去仍然争强好斗的杜宾狗的项圈，屋里还有一个六十岁左右的人高马大的女人，相貌平平，五官粗大，透着一股强势。完美几何形的铁灰色短发，裁剪精致的黑色西装，猩红色的口红，都使她有那么一种冲劲儿。她散发出端庄华贵的气息，这在成功老女人身上代替了性感的魅力。

&ldo;你最好把它牵出去，拉尔夫。&rdo;代理说，一双深橄榄绿色的眼睛看着斯特莱克。雨水还在横扫着玻璃窗。&ldo;别忘了拿便便袋，它今天有点拉肚子。&rdo;

&ldo;进来吧，斯特莱克先生。&rdo;

她的助理一脸厌恶地把大狗牵出她的办公室，大狗的脑袋活像一个豺头人身神。斯特莱克和杜宾狗擦身而过时，杜宾狗激愤地汪汪大叫。

&ldo;萨利，倒咖啡。&rdo;代理冲那个神色惊慌的姑娘喊道，姑娘已经把海绵藏起来了。她惊得一跃而起，消失在她办公桌后面的一扇门里，斯特莱克希望她能把手彻底洗干净再倒饮料。

伊丽莎白&iddot;塔塞尔的办公室十分拥挤，可以说是外间办公室的一个浓缩的翻版：空气里一股烟味和老狗的臭味。她的办公桌下放着一个粗呢的动物小床，墙上挂满老旧的照片和印刷品。斯特莱克认出了其中最大的那幅：一个名叫平克曼的著名老作家，专门创作儿童绘本图书，不知如今是否还健在。代理不出声地示意斯特莱克在她对面落座，斯特莱克不得不先把椅子上的一大摞文件和过期的《书商》杂志搬开才坐下来，代理从桌上的盒子里抽出一支烟，用一个玛瑙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爆发一阵呼哧带喘的嘶哑的咳嗽，怎么也停不下来。

&ldo;这么说来，&rdo;咳劲儿终于过去后，她坐回办公桌后的皮椅子里，沙哑着嗓子说道，&ldo;克里斯蒂安&iddot;费舍尔告诉我，欧文又一次上演了他著名的消失桥段。&rdo;

&ldo;没错，&rdo;斯特莱克说，&ldo;那天晚上你和他为了他的那本书吵过一架后，他就失踪了。&rdo;

代理想要说话，可是她的话立刻被一阵新的咳嗽撕扯得支离破碎。她的身体深处发出一种可怕的、撕裂般的声音。斯特莱克默默地等咳嗽过去。

&ldo;听声音很严重啊。&rdo;他最后说道，代理终于咳好了，安静下来，竟然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ldo;流感，&rdo;她用刺耳的嗓音说，&ldo;怎么也好不了。利奥诺拉是什么时候去找你的?&rdo;

&ldo;前天。&rdo;

&ldo;她能出得起你的价码吗?&rdo;她声音沙哑地说，&ldo;我估计你的价钱不便宜，你可是侦破兰德里疑案的牛人。&rdo;

&ldo;奎因夫人说你可以付钱给我。&rdo;斯特莱克说。

她粗糙的面颊涨成了猪肝色，因不断咳嗽而变得泪汪汪的黑眼睛眯了起来。

&ldo;我看，你可以直接去找利奥诺拉‐‐&rdo;她拼命忍着再次咳嗽的欲望，胸腔在精致的黑西服下面一起一伏&ldo;‐‐告诉她，我不会出一分钱去找她的丈夫。奎因已经不是‐‐不是我的客户了。告诉她‐‐告诉她‐‐&rdo;

第八章（3）

她又被新一轮的剧烈咳嗽打倒。

门开了，瘦瘦的女助理走进来，用吃奶的力气端着一个重重的木头托盘，托盘里放着杯子和一个咖啡壶。斯特莱克赶紧起身从她手里接过来;桌上几乎没有地方可放。女孩想腾出点空间，可是太紧张，不小心碰翻了一摞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