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弟子得令,飞身紧随,在阴暗天宇中划出道道白影。苍寒并不理会他人,自行疾飞。待到真虚境前,他弃了贸然,飞身落地,小心步入。法阵解开后的真虚境,比别处更为死寂。原本的和暖,早被阴寒吞尽。树木花糙,皆尽枯萎。繁荣熙和,囫囵湮灭。目光所及之处,唯有萧条。他握剑的手紧了紧,安抚下自己开始焦躁的心绪,循着记忆里的路径,慢慢往前走。空气中,魔气隐约,萦绕纠缠,将他的心弦寸寸拉紧。他未走多远,忽听得隐约j□j,那声音带着几分熟稔,让他心头一悸。他随声而去,就见一片枯木从中,躺着一个小小身躯。他已然猜到是谁,几步过去,扶她在怀。这孩子,正是陆小莺。她已然垂死,原本染在肌肤上的粉嫩绯红被晦暗青灰替代,更有细细裂纹,狰狞满布。她双眼大睁,瞳孔扩散让她的双眸如夜深沉。她的脖颈上落着一道伤,深及寸余,但伤口处却苍白如纸,无半点鲜血。谁能想象,一个不久前还鲜活的性命,竟如风中残烛,无力回天。苍寒无语,只是紧了紧手臂。陆小莺似有察觉,目光一动,慢慢笑了出来。她动了动嘴唇,声音却虚弱如无。苍寒蹙眉,开口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诚然,真虚法阵只是一时解除。只待时辰一过,法阵再起,这孩子仍可复生。但这&ldo;复生&rdo;何等虚伪,即便是他,也无法将这个当作一句宽慰说出口来。苍寒垂眸一叹,正要起身离开,怀中的陆小莺突然动了起来。那举动万分诡异,手臂弯折,腿脚反转,绝非常相。陆小莺的瞳孔瞬间收缩,喉中发出了可怖的&ldo;咯咯&rdo;之响。他立刻明白了过来,将陆小莺放下,退身到了一旁。沉沦在殛天府的时光,让他对这股异变再熟悉不过。那原本被真虚法阵掩盖的魔气,此刻正缓缓蔓延。没错,是魔种……转眼间,陆小莺已然褪去了人形。肌肤化为鳞甲,手脚变作足爪,眸若含血,口吐利齿,俨然是怪物。魔种入身,若无法纳化,身体承受不住魔力,便会发生异变。甚者,丧命也不过一瞬。无论怎么看,陆小莺都不像是能纳化魔种之人,何况她更是身死之躯,照理说不该还能举动才对。一定有什么东西,将魔种之力暂时唤醒,才会如此。莫非是魔障?难道那魔物已经找到了ròu身不成?不料,便在苍寒移神思索之时,陆小莺化作的怪物迅猛攻来,那凶悍之色,早已没有半分人性。未等苍寒起招防御,一道白影飞纵而来,截下了怪物的攻击。细看时,那白影是一条彪猛白狼,正是黎睿座下。永圣天的众人已然赶到,见此异状,皆严阵以待。眼见得狼兽相斗,苍寒却开了口,道:&ldo;住手,别伤她。&rdo;黎睿闻言,眉头一皱,道:&ldo;你竟为魔物求情?&rdo;苍寒看她一眼,道:&ldo;她纵是魔物,也是你们害她如此。再不住手,我便亲自斩了你的白狼。&rdo;黎睿不悦,正要辩驳。骆乾怀踱步而上,道:&ldo;难得你有这样的慈悲之心,不过……&rdo;他言语间,抬眸轻轻一眺,&ldo;那魔物看来也早有准备,此地竟已生了魔障,想必这般魔物也不止一只。除恶务尽,你的恻隐,不过错付。&rdo;他勾起一抹冷笑,&ldo;说起来,你不会也被这魔障所惑,倒戈相向吧?&rdo;&ldo;防备我之前,倒不如先担心你们自己。魔障之中,仙道颓靡,比起真虚灵气,更为凶险。&rdo;苍寒冷眼望着骆乾怀,道,&ldo;我不让你们动手,不过一个道理:魔种入身,强其ròu体。若有机缘,更可起死回生。&rdo;骆乾怀听得此话,抬眸看了一眼那化作怪物的陆小莺,神色里微有动摇,道:&ldo;虽身未死,人心已丧,与死何异?况且魔种不过允她片刻举动,终不长久。&rdo;&ldo;真虚灵气之中,他们的魔种并未发动,亦能保持清明。其中转机,骆掌门比我更清楚。仙道贵生,救人性命,更度人心。你是前辈,这些道理不必我说与你听。救或不救,一念而已。只有一事,你须看清……&rdo;苍寒微微停顿,再开口时,语带傲气,凛凛逼人,&ldo;我亦身具魔种,而我与你们并肩而战。&rdo;骆乾怀望着他,忽想起那莽撞无礼的女子,曾说过差不多的话‐‐……我本来就是俗人,拜入仙门也是为了治病。师门将我治愈,更教我贵生之道。我没有救世之才,但至少有恻隐之心。我忧心真虚境的存亡,是不想再见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