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考九边额设兵饷,兵不过五十万,饷不过千五百三十余万,何忧不足。故今日民穷之故,惟在官贪。使贪风不除,即不加派,民愁苦自若;使贪风一息,即再加派,民欢忻亦自若。”
什么意思,很简单,兵食不足,那就加赋。
梁廷栋认为官员贪婪是根本原因,杜绝贪风,加派对老百姓也影响不大。如果官贪不除,不加派,老百姓也是贫困的。
这话对也不对,贪腐之弊确实应该大刀阔斧地铲除消灭,但在没有行之有效的措施前,加派赋税,岂不是把本已穷苦的百姓推到水深火热之中?
深究起来,这就是虚的扯淡话。皇帝得到了心理安慰,也有了加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却万万等不了先整肃贪腐的时间。
而且,整肃贪腐谈何容易,对于积弊丛生的大明,没有雷霆手段,没有过人的担当,哪里又能成功?
说白了,就是找个借口,把加赋的危害转嫁,忽悠老百姓,并给蔓延的民乱火上浇油。
“毕卿,你管户部,对于加赋,有何看法?”崇祯已经默许了梁廷栋的建议,又装模作样地向毕自严询问。
毕自严躬身道:“今日之策,无逾加赋,请亩加九厘之外,再增三厘,可增赋百六十五万有奇。”
崇祯点了点头,意思已经很明显,但眼光还是扫向了首辅和次辅。
周延儒躬身奏道:“微臣奏请厘弊五事:曰屯田,曰盐法,曰钱法,曰茶马,曰积粟。”
温体仁又躬身上奏,补充道:“微臣请重惩将吏贪污者以纾军民之愤,塞西北叛乱之源。”
“众卿集思广益,以解朝廷之忧,朕心甚慰。”崇祯露出笑容,觉得问题终于解决,君臣齐心,果然是能排除万难。
………………
把西北民乱归结于贪官污吏,虽然也有点道理,但却是以偏盖全,自欺欺人。
淡化加赋对百姓的影响,饮鸠止渴般地只为度过眼前的困难,等于官逼民反,使得民乱爆发得更多、更猛,蔓延得更广。
说到底,崇祯和朝堂大臣根本也没把揭竿而起的百姓看在眼里。
当然,此时的农民起义军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军事上,都处于幼稚的萌芽状态,还不具备翻天覆地的力量。
可无论是个人,还是军队,都有一个成长的过程。农民起义军能够越战越强,得益于充足的时间。
崇祯十七年,距现在还有十三年。用十几年锻炼出一支能推翻朝廷的大军,是幻想嘛,是做梦嘛?
郭大靖此时并没有能力来左右朝廷作死的政策,他正全力以赴地向着人生的第一个目标前进。
时近初冬,海风已经很凉,吹拂在脸上,很快就觉得有些麻木。
郭大靖转身回到了船舱,喝着亲兵端上的茶水,和张焘随意地闲聊着。
“觉华岛并不是个好港口,冬季有冰凌在岛周围,船只停靠十分困难。更加寒冷时,靠岸一侧的海水结冰,又连接了陆地,驻兵很是危险……”
郭大靖轻轻点着头,对于张焘的提醒深以为然,觉得原来的布置或许应该有所改动。
宁远大捷,觉华被屠,袁崇焕抵死不退回关内,虽然挫败了建虏的进攻,但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作为宁前道,觉华岛被屠,七千明军、万余商民几无幸存,堆积如山的粮草物资和战船全部被毁,袁崇焕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在宁远挫败建虏的意义,也并非想象中那么大。不过是明军在辽东屡战屡败,好不容易保得城池不失,作为政治上的宣传,而有意夸大而已。
就算失去宁远,建虏能够穿过狭窄的辽西走廊,攻打山海关吗?郭大靖认为是不太可能的。
尽管宁远可以作为进攻山海关的理想出发地,但建虏不加经营,便需要从辽沈远道运粮,并跨越广宁和锦州这样的荒芜地区。
只从这一点来看,当时的建虏并不具备攻打山海关的物质基础。甚至是攻下宁远也无法驻兵守卫,与他们弃之不占的锦州、广宁是一样的。
况且,从气候和明军的战力等多种因素来看,孙承宗和袁崇焕重视觉华岛对关宁防线的策应作用,其实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