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看向身畔正在和人喝酒的张效年,微微迟疑了下。
&ldo;致深?&rdo;
张效年笑容满面,看向了他。
他反应了过来,终于向来自对面那些正投向自己的或羡慕,或妒忌,或惋惜的无数道目光露出微笑,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张效年开怀大笑。
&ldo;今晚双喜临门!上我预备了二十年的女儿红!诸位给我老张一个面子,务必不醉不归!&rdo;
寿厅里叫好声一片。这时候,徐致深安排在外的一个部下进来,到他边上,低声说道:&ldo;长官,江东谭青麟来了,说是要给大帅贺寿!&rdo;
徐致深微微一怔。
谭青麟现在人称江东小王,但多年之前,徐致深以优异成绩被南陆军校派去日本留学深造的时候,和他曾同学一年,说不上有大交情,但也算有旧。他的父亲谭湘,如今在江东据地为大,风光无限,把总统府也搞了个灰头土脸,但当年却曾是张效年的手下,因为犯了事儿,被张效年当众施以鞭刑后赶走。这些多年过去,谭湘在南方渐渐坐大,两方虽明面上还没冲突,但谭隐隐已经有和张效年竞雄之意,何况前次法华饭店事件,谭湘的嫌疑也是颇大。
徐致深略一沉吟,来到张效年边上,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张效年已经喝了不少的酒,脸膛通红,微微一沉,哼了声:&ldo;老的缩在后头,把小的推出来,这是要来砸我的场子?&rdo;
&ldo;来者不善。今天场面,以我之见,督军不必理会。我和他算是有几分同学之谊,我出去和他见个面,请他走就是了。&rdo;徐致深低声道。
张效年冷笑:&ldo;我还怕他不成?叫他进来,我倒要瞧瞧,谭家父子这是想唱什么戏!&rdo;
片刻后,众人瞩目之下,大厅入口走进来一个身披墨绿军斗篷的器宇青年,旁若无人,大步来到张效年的面前,放下贺礼,这才停下,躬身说道:&ldo;小侄谭青麟来迟,请世伯见谅,小侄先自罚三杯。&rdo;说完自己取了个空酒杯,自斟自饮,连着喝完三杯。
张效年坐在中间那张大寿椅上,眯了眯眼:&ldo;不请自来,我这里的客人,你倒是头一个。&rdo;
大厅里的人静默了下来,看着他和张效年,神色各异。
谭青麟神情自若,语气恭敬:&ldo;今晚大帅大寿,我是受了家父之托,特意来向世伯恭贺。世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rdo;
张效年并没多大反应,脸色依旧冷淡。
谭青麟又道:&ldo;除了向世伯贺寿,小侄今晚冒昧而来,也是想趁这贵宾满堂的机会,代家父说几句话。我江东向来也是拥戴共和,南北统一,只是之前各种误会无奈,出于自卫,这才打了个小仗,侥幸没输,如今得知大帅复出,家父唯恐继续被天下人误会,背负骂名,令大帅也难做,原本想亲自北上予以澄清,只是身体欠安,小侄不材,这才代替家父前来,好为我江东正名。听闻京津藏龙卧虎,小侄久居江东,见识浅薄,这次北上,盼能结交良师益友,往后还请世伯多多提携,不知世伯肯否赏脸?&rdo;
座中哪个不是人精,就有几分猜出了谭青麟今夜突然现身前来求和的目的。上次虽打赢了仗,但江东损耗必定也是不小,又遭到全国声讨,舆论四起,无论哪方面来说,都是不利。这是要在张效年动手之前,先行个缓兵之计。他这样表明态度了,张效年要是再发难,那就是劳民伤财,借机报复,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
谭青麟说谭湘身体欠安,这话倒是不假,谭湘最近一两年,确实重病缠身,听说已经放手了江东事务,交给谭青麟全权处理,上次那场胜仗,也是谭青麟指挥打赢的。以他这样年纪轻轻,像今晚不请自来,做足台戏,这一份隐忍和心机,果然不是常人能及。
寿厅里,一个以后辈自居,恭恭敬敬,一个自持身份,冷笑不语,旁人鸦雀无声,气氛渐渐尴尬之时,一个身影朝前走了一步出去,徐致深开腔,打破了局面,说道:&ldo;督军呕心沥血,毕生追求者,不过就是南北统一,营造共和,这也是大势之趋,国人所望,谭督军有这样的觉悟,虽来的迟,但却诚然是国之幸,民之福,督军怎会不欢迎?只是……&rdo;
他顿了一下,目光对上看向自己的昔日同窗,语气蓦然加重:&ldo;在座的,都是真枪实炮走到今天的,话说的再好听,那也是空中楼阁,谭督军若是真心有意维护共和,那就先将非法侵占的淞、甬港口归还北京,这是商谈一切条件的前提。少帅既然亲自来此,诚意满满,这么点事,对于少帅来说,应该不算难吧?&rdo;
谭青麟注目了他片刻,脸上渐渐露出笑容,点头道:&ldo;徐师长说的是,谭某记下了,回去向父亲请示,尽快予以答复。&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