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字还含在舌尖,李佳氏便一声断喝:“住口!”她厉色瞪着芸儿:“你若再说这些乌七八糟的话,我便立即求了太子爷,把你撵回家去!”
芸儿见她动了真怒,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求饶:“奴才知错,奴才知错,福晋饶了奴才这次,奴才再也不敢了!”只有犯了错的奴才才会被撵回家,她是陪嫁入宫的丫鬟,家里都靠着她才在府中有了些体面,若是这时回去,不说自己会被罚被卖,连父母家人都要受她牵连!芸儿咚咚咚的不住磕头,连声哀求。
李佳氏也不是真的要撵她走,只是,宫里不同其他地界,有时,一不留神就能要人命,奴才做错了事说了错话,还会牵连主子,芸儿这样的脾气,非改不可。李佳氏等芸儿真得了教训,才缓缓道:“再没下次了。”
芸儿告谢不止,那光洁的额头上已是一片青肿,渗着屡屡血丝。
一回毓庆宫,胤礽便道还有各地公文要看,去了书房,脸板得紧紧的,似乎极是不高兴。起先一直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溪则想了许久都不明白太子爷这是怎么了。过了没多久,书房便传话来,把庆禧殿收拾出来给太子妃居住。自有惯爱奉承的上前把庆禧殿的好处说了一遍,溪则倒是不明白了,这太子爷眼下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外头的内侍通报,五公主、六公主来了。
溪则吩咐了备茶,不多时,两名小姑娘就走了进来,一个大些,眼睛生得和胤礽极像,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另一个则稚嫩些,丹唇皓朗,眉眼宛然,玉雪可爱,隐约已显出几分风情来,她跟在姐姐的身后,神情谦婉。
“咦,太子哥哥呢?”温宪东张西望了一番,自语道。小六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一双明媚的眸子示意地望向溪则,低声道:“先见过太子妃嫂嫂才是。”
温宪似乎不大在意,却依旧听她的话,两人齐齐福身,口道:“给嫂嫂请安,嫂嫂吉祥。”
溪则正不出声地打量这颇有趣的两人,此时见二人行礼,便伸手虚扶道:“不必客气。”
小六口道:“谢嫂嫂。”温宪直起身来,又问:“太子哥哥呢?”她倒是早忘了早前在纳兰府里的事,小六因那时年幼,也记不得了。
她二人不提,溪则自然也不会说,命人奉上两盏羊奶茶来,笑着答道:“太子爷在继德堂看公文,你们来了就陪我说说话吧,我正愁不知做什么。”
温宪本是不耐烦就这么枯坐着与人谈天的,不过一想这太子妃嫂嫂昨日才嫁进来,这偌大的皇宫还没认识几个人,定是极无聊的,便耐下性子端着又香又浓的羊奶茶一点一点的啜饮,一面或说或答的与溪则说着话。
小六坐在温宪的边上,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宁静,偶尔会看看身旁的人,见她用完了茶,便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温宪极为自然的接过,揩一揩嘴角,那帕子上便留下了甜甜的奶香。温宪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先留我那,等洗干净了就还你。”
小六则是无所谓,抿嘴笑着:“你那也不多这一块。”
温宪便回过头继续与溪则谈天:“皇祖母说嫂嫂绣的花样儿极是精致又新奇,我额娘生辰快到了,嫂嫂能给我描个花样儿在香囊上么?”
“这个容易,你何时要派人来取便是了。”溪则不带半点犹豫地道,温宪高高兴兴的谢过,两人约定了日子。
冬日昼短,夜幕很快就降临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间,两位公主见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辞,温宪忽然想起了这趟来意,央溪则道:“前些日子我求太子哥哥给我寻块纯白的貂皮,请嫂嫂得空就替我问问,这貂皮是得了没有?”
溪则自是应下不提。
两位小公主便如来时那般,一静一动的走了。
这两个性情迥异的小姑娘能玩到一块儿倒是奇怪,溪则笑着想道,两个人单个儿出现都不是什么尤其夺人眼目的,站到一起却偏偏气场极强,让人总忍不住去看她二人,这也应当是这禁宫内苑的一道亮眼风景了。
胤礽晚膳前回来明恒堂,庆禧殿那边还需要些时日才能收拾妥善,溪则便暂住在明恒堂。他一走进来便道:“庆禧殿的前院素净了些,我让他们找了几树绿萼植上,等明年这时候便能开花了。”他看上去心情愉悦,“哪天你自己也去瞧瞧,年后你就能搬去住了,总要自己喜欢才好。”
居住的地方就讲究舒适合意,胤礽能为她想到又亲自上心过问,溪则十分感激,目光柔软的望着他,道:“那明早我就去瞧瞧,太子爷若是有暇,不如一道去?”
“那就一起去,整好,我也能陪你四处转转。”胤礽当即答应,他只有三日婚假,过了明日,又要随康熙御门听政,恐怕没什么功夫再管这些琐事。
这时,外头有内侍入内道:“撷芳轩来人问,庶福晋何时能来拜见太子妃。”
殿中温暖融洽的氛围似乎随着这句话陡然冷却,胤礽有些尴尬,正要把人打发了,却听溪则温和的道:“那就明早吧。”
那内侍得了话,忙退了出去。
胤礽默了片刻,道:“那就明日下午再去庆禧殿吧。”
溪则的神色并无半点不妥,眉目甚至比之前还要更柔婉,答道:“听爷的。”再无之前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