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想不明白干脆撂到一旁,不去管了。
康熙三十年朝野内外都风平浪静,对胤礽与溪则而言亦是如寻常般的平静,一人备嫁,一人备娶,诸多复杂事宜皆有礼部与内务府操心,当事的二人只需等待那一日到来便可。
这一年,伊尔根觉罗氏给大阿哥生下了第三个女儿,一心想要在胤礽之前生下皇长孙的大阿哥十分沮丧。
这一年,
皇太子十七,在朝中站稳了脚步,康熙到哪都带着他,不遗余力的为他树立威信,王公大臣见天子行三跪九叩大礼,见皇太子行二跪六叩之礼,以面君之礼待之。
这一年,
溪则十六,在家中学规矩,绣嫁妆,随着十二月十三越来越近,除了对未来诡谲多变的局势的担忧,还隐隐生出了对婚后生活的期盼,对如今依旧是面容昳丽如夏日,性情清朗磊落如劲松的皇太子也多了一份期望。
这一年,
三阿哥十四,在文学书法上的造诣崭露头角,开始研习历法,得康熙盛赞。
这一年,
四阿哥十三,稳重端方,诗书骑射在兄弟中皆是上乘,时常跟在皇太子身边,胤礽也有意在诸事宜上尽可能地提点他,使他迅速成长起来,成为诸皇子中除却大阿哥、皇太子外最先崭露头角的一个。
这一年,
八阿哥十岁,谦和有礼,待人处事体贴细致,逐渐显露灵活圆滑,甚得康熙喜爱。
这一年,
九阿哥十阿哥都是八岁,传说中允文允武、书画俱佳,骑马射箭样样精通的十三爷五岁,未来的大将军王十四阿哥才三岁。
阿哥们读书习武、参与政事,活跃在历史的舞台上,紫禁城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蓬勃朝气。大朝会中的胤礽站在康熙龙椅旁,望着脚下的匍匐的王公大臣,目光如康熙那般淡然,显出居高临下的高贵,他的声音饱含中气,透着威仪道:“免礼。”
波涛汹涌的历史长河出现了无数个岔口,仿佛一切都有可能。
康熙三十年,十二月十三,皇太子大婚,皇太子妃从紫禁城的正门、大清的正门午门抬入皇宫,迎亲队伍长得可以绕北京城一圈,锣鼓喧嚣,鞭炮声响彻云霄,仿佛传遍了北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京城百姓莫不上街观摩,成一时热议话题。
胤礽一大早就换上了大红的纱绣四团金龙礼服,戴着冠顶满花金座的礼服冠,精神抖擞的往乾清宫给康熙请安,康熙欣慰的望着玉树临风的儿子,连说了三个好字。出了乾清宫,胤礽想了想,去了奉先殿替原太子给早逝的仁孝皇后赫舍里氏上了一炷香。
皇太子妃花轿是未时三刻入宫的,胤礽站在汉白玉金水桥后,十六抬的花轿一入太和门便停了下来,礼官上前,掀起大红的轿帘,身穿大红色礼服的溪则扶着石文炳的手走下轿来,花盆底的红色绣鞋她踩得稳稳当当,一步一步的往前,仿佛什么都挡不住她。皇太子妃的嫁衣仿后服而制,象征着吉祥和正统的红,通身五彩云金立龙纹,领后垂着明黄绦,大气而庄重。溪则的光芒却丝毫没有被服制掩盖,她有她自己的耀眼光华,和她的身份交汇融合,逼人眼球。
胤礽忐忑的心底涌起一丝淡淡的喜悦,他觉得,若是非要有一个女子与他一起生存,与他共同进退,生死相托,那么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坚韧乐观,让人一看到她就仿佛世上一切的困难都不足以抵挡。他欢欣的走上前,接过礼官递上的红绸带,关切的提醒溪则道:“仔细脚下。”
近旁的内侍、侍卫闻言都垂首闷笑,蒙着喜帕的溪则微微垂首,捏紧大红绸带,低声的应了声“嗯”,紧随着他的脚步,一路向前。
盛装的王公大臣都在毓庆宫翘首以盼的迎候着皇太子和太子妃的到来。由身着红色吉服的侍卫、内侍、负责迎亲的王大臣组成的一条长长的队伍从金水河到毓庆宫,如一条喜庆的长龙,蜿蜒在偌大的紫禁城中,胤礽在礼官的指引下牵着溪则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如此排场,如此大手笔,大臣们皆都纷纷议论,恐怕前后五十年,都难有可与之相比的盛事了。
唱礼官在前头扬声报出流程,待溪则被送至新房已是入暮时分。静悄悄的新房,溪则坐在铺满了撒帐用的红枣、华生、桂圆、栗子的床榻上,垂首望着自己身前小小的一块空白地砖,喜帕蒙在她的眼前,溪则隐约能感觉到这房里还有婢女们侍立着。
她双手交叠摆在身前,想起出嫁前,阿玛额娘依依不舍地送她到府邸门前,想起额娘的眼泪和殷切的叮嘱,想起背她上轿的二哥庆德宽厚结实的脊梁,即便只是和石家的人生活了几年,她却对那座从她来到这里便为她提供衣食住行的府邸产生了浓浓的归属感。
阿玛额娘还有哥哥们都是盼着她过得好的,也盼着她转变后的身份为家族带来无上的荣誉。她嫁到东宫,身上肩负的是一个家族的兴衰荣辱。她不能让如今炙手可热的瓜尔佳氏因为她跌入低谷爬不起来。
溪则望着被明亮的烛火映得亮亮的地砖,忽然就想起胤礽澄澈含笑的双眸,想起他轻轻的一声“仔细脚下”,沉重的心不知怎么就轻快了一点。
溪则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人高声喊了句:“太子爷回房。”她轻快的心情又紧张了起来,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不觉的就拧在了一起,视野被遮挡起来,耳朵就变得尤为灵敏。她听见门被打开,然后满室的婢女一齐异口同声的行礼声,然后,便是一长串的吉祥话,男子低沉的道了一句“嗯”,那声音里似乎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