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皇祖母想得周到,孙儿差点忘了。”胤礽弯着身,笑着道,又与皇太后说了几句哪个太医好,那个太医擅专。
溪则瞅了他一眼,他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并无半点涟漪,便知道,这不过是拿来哄皇太后宽心的话罢了。果然,皇太后更放松了些,教他道:“你能干,却毕竟还小,你听皇祖母的,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带上,还有什么药材,能用得上的都带上。”
“是。”胤礽恭谨应下,他早已吩咐下去,除了皇太后用惯的老太医和太医院院判,旁的太医都要随他往行宫去。
他见皇太后此下没旁的吩咐了,才感激的对溪泽笑了一下,笑容干净而真诚,柔声对她嘱道:“你在宫里多待会儿,陪陪皇太后。”
溪则却想到,康熙一废太子之时曾道,“康熙二十九年七月,皇太子到行宫见皇父病容,略无忧戚之意,见于词色,此子绝无忠爱君父之念”。难道说的就是此次行宫探病?她想到适才皇太子虽焦急康熙病势,却显然已料到并不是什么大病,他既已料到,到了康熙病榻前又如何哀戚的起来?又有三阿哥做比,康熙定会以为皇太子缺乏孝顺仁爱之心。
她想得入神,并未听到胤礽对她的叮嘱,只是脱口低声道:“皇上千里召见,必是极想念殿下的。”
胤礽正准备叫上三阿哥立刻出发,听了溪则这一句,微微一愣,黝黑清亮的双眸瞬间变得高深莫测,朝她微不可见的轻轻颔首。溪则见此,便知他是听进去了,又见他清风朗月般昳丽的面容在望向她时较之从前的亲和友善更多了真诚与郑重,转身而去的步伐多了几分果敢,心中不知为何,竟忽的舒旷起来,就如城外春日里一望无垠的草地,绿茵茵的,叫人一见便心旷神怡,浑身都如注入一泓清泉般灵透通畅。
若是皇太子能对她一个比他还小了一岁的小女孩的话予以重视,便可见他不是刚愎自用、目下无尘之人。他已听进去了,只要稍加留意,便能将康熙对皇太子不满的起始,将所谓的“包容了二十年”抹去。这便是她通过自己的观察和対前事的先知改变的第一件事。接下去,她就能改变第二件、第三件……既然嫁给胤礽的命运不可更改,何不就一心一意的助他位临九五?
溪则觉得自己拧了快一年的烦恼荡然无存,心胸顿时豁然开朗。
皇太后却没注意她孙儿和准孙媳的互动,胤礽走后,她就拉着溪则的手,忧道:“保成说没什么大事,可我这心里就是不放心,你说,皇帝不会有事吧?”她的手保养极好,掌心软软的,没半点辙痕和茧子,暖暖的,干干的。溪则回握住她,笃定道:“皇太后主子安心,皇上得天庇佑,定然无事!”
皇太后便又放心了一点,一叠声儿的叫着身边的嬷嬷去把她库里的两支千年人参取来,给皇太子送去,让他带给皇帝。
刚才皇太子走得极快,路过门边的象牙云纹帘时,帘角都被他带动得晃了好几下,溪则想了想,便劝道:“太子爷这会儿怕是已经上路了,与其慌慌忙忙的赶上去,让太子爷和皇上不安心,不如由他们就地征纳,皇上歇在塞外行宫,辽东一带野参遍地,定然少不了这些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皇帝若需要什么仙参好药,地方上的官员哪怕掘地三尺也会争先恐后的献上。
皇太后听她不慌不忙,言语果断有力又不失缜密,不由像多了条主心骨般,点点头:“你说的有理,”又对那嬷嬷道:“不必去了。叫德妃、宜妃、惠妃还有僖贵妃到宁寿宫来,我有话要说。”
溪则见此,便趁机告退出宫。
石文炳去了福州,家里是冬果尔氏主持中馈,大哥富达礼与二哥庆德此次都随康熙亲征,康熙病归一事还是要同家里知会一声。溪则回到家时,冬果尔氏正面容轻快的与家里的管事婆子说着话,看样子并不知道皇上抱疾,若是皇上身边出了大事,寻常百信官宦兴许不知,可像他们家这般,有儿子在皇上身边的消息最是灵通。溪则对皇太子判断的皇上并无大事又笃信了一分。
厅中之人见大小姐回来了,忙起身的起身,行礼的行礼,溪则对他们颔首,举止优雅秀美,惹人赞叹。随后便向冬果尔氏请了安,冬果尔氏见她仿佛有话要说,便屏退了诸人。
溪则把在宁寿宫中听闻之事说了一遍,只是隐下了她给!散扔的警示。冬果尔氏面色骤然一白之言,主子爷定是无恙,那你哥哥们呢?&ot;,急道:”听你”恐怕要请老太爷暗中打探。”溪则道,石华善在军中有些门道。冬果尔氏点头,毅然道:”先等两日,若是两日后再无消息,便桌给老太爷知道。
☆、第十七章
胤礽一行人轻车简骑,除了数百贴身侍卫,一车药材和太医,旁的什么也没带。数百人的队伍疾驰在官道上,激起飞尘一片。
胤礽下令日夜赶路,路过驿站也不停歇,每隔两日只就地安营停驻,休息两三个时辰便继续上路。越往北行越是荒凉,胤礽只带了三两名侍卫,亲自查看今夜安扎之地的地势,顺便询问侍卫还有几日能到行宫。
三阿哥心惊胆战的紧跟在胤礽身后,见他紧抿着双唇,面色坚毅,不由战战兢兢的问:“二哥,你说皇阿玛急召我们去,会不会是不好了?”
胤礽正在思索临行前溪则说的那句莫名的话,并考虑见着康熙后该以怎样的神色言辞应对,乍听三阿哥软绵绵的语调,烦躁的斥道:“你是皇阿哥,一遇到事就慌手慌脚的,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