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想道,建兰再名贵也不过一盆植物,四阿哥因这个揍了亲兄弟,康熙怕是不虞。
果然,那小太监继续道:“万岁爷怒斥了四阿哥,命四阿哥好生赔礼道歉,可四阿哥不管万岁爷怎么斥责就是不吭声。眼见着万岁爷越发生气想要动板子了,赶来的僖贵妃怕事儿闹大了,一面劝着万岁爷,一面请梁公公寻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去劝着。”
胤礽明了,定是僖贵妃听闻儿子被揍,心疼之下急赶去了乾清宫,心中怕是怨四阿哥的,却也怕四阿哥因此事受皇上责罚心中记恨十阿哥,更担心因此给十阿哥招了不悌兄长、寸步不让的恶名,便请梁九功去搬救兵。原本应当是寻皇太后更合宜,只是皇太后因孝懿皇后的事还在伤心呢,梁九功不敢惊扰,涉及阿哥,后宫的嫔妃不便出头,于是只好来找皇太子了。
胤礽无语,事儿是因老九老十起的,他们俩个从会爬开始就瞅对方不顺眼,稍微凑近点都要找机会踢上对方一脚才高兴,到长大,打架次数多得宫里人都麻木了,可这回怎么就打到老四屋里去了,还有,这个老四是怎么回事,那么幼稚,九弟十弟不懂事闹腾也就罢了,怎么老四也跟着闹。
又想到胤俄胖嘟嘟白嫩嫩的小脸蛋儿,哎哟,破相了可怎么好?
胤礽赶到乾清宫,正听到里头康熙怒火中烧的斥骂四阿哥“喜怒不定”,却没听到四阿哥有什么辩驳之语。胤礽对领着他来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即刻会意,进殿通报。不一会儿,小太监便提着衣摆出来了,回道:“万岁爷请太子爷进去呢。”
僖贵妃听见小太监通禀,好歹是松了口气,一抬头就见皇太子怡然自得的走了进来,他一身玄黄色的团龙锦袍,腰上着了个香囊和一块羊脂玉的玉佩。精致的眉眼如远山迤逦俊美,平静的眸子如古井幽深。气度高华,举止优雅,步履轻快,却又稳健,有一股如泰山压顶般无可抵挡的气势,整个人都透着如日月星辰般的皎洁光彩。
僖贵妃暗暗赞叹,这便是储君风范了,想到在里间由太医看伤的十阿哥到了上书房的年纪还只知道和九阿哥打架,不禁有些头疼,什么时候,胤俄也能沉稳些就好了。
“皇阿玛吉祥,僖母妃吉祥。”胤礽先笑吟吟的给康熙和僖贵妃请安。康熙脸色微霁,说了句:“你来了。”停下了对四阿哥的责骂,沉着脸不说话。
僖贵妃则忙高兴的说:“快劝劝你皇阿玛,儿子兄弟间能有什么事,非要这样训斥。”
胤礽笑着道了声是,转身看跪在地上的四阿哥和九阿哥,两人的衣裳都皱巴巴的,脸上都有伤痕,面色却都极倔强,挺直了背,紧抿着唇,不论形容如何狼狈,却丝毫不损各自的气度。
到底是血脉相承,爱新觉罗家的子孙,都是有骨气的。
九阿哥的小脸上满是不忿,觉得自己没错,不过是和十弟打了一架,不小心压坏了四哥的建兰罢了,有什么了不起,赶明儿他搜罗十盆还他就是了,犯得着动手么?四阿哥则是面沉如水,眉宇间皆是沉郁,半点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四阿哥向来稳重不是个没分寸的人,为了一盆建兰就把老十打成鼻青脸肿,这不合常理!难不成,是那盆建兰犹为珍贵?胤礽心下一动,半蹲下身,望着四阿哥道:“你给皇阿玛赔个不是,先前的事,暂不去提,你这般顶撞皇阿玛就是你的不是。”四阿哥消瘦了许多,依旧是一言不发,胤礽叹了口气,压低声道:“孝懿皇后对你有养育之恩,你敬她重她,可到底是逝者已矣,你不该为了她给的一盆兰花惹了皇阿玛不高兴,如此本末倒置!”
他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四阿哥听见了,四阿哥猛地抬头看他,眼睛里有惊有痛,薄薄的嘴唇抿得极紧,仿佛在忍耐着难以承受的痛楚,片刻,惊痛交加的双眸闭了起来,颓然的缓缓垂下头去。
胤礽在心底叹了一气,回头对康熙拱手笑道:“皇阿玛,哪家兄弟不打架呢?早上打得鼻青脸肿,晚上就能共饮一壶酒了。儿臣听伯王说,您和他小时候也是打过的。”这伯王指的是康熙的哥哥,先帝爷的次子裕亲王福全,与康熙最为亲厚。
康熙听了也微微有了些笑意,却依旧是板着脸的。四阿哥低低的道:“儿子有错,惹了皇阿玛生气,儿子万死。”却不提打了十阿哥的事。
果然是个固执的人。胤礽以目示意九阿哥,本不是什么大事,四阿哥认了,九阿哥若不认则更显忤逆,只好也道了一回错。
本来这事儿到了这也就完了,僖贵妃也松了口气,可内室的十阿哥听见了,像只炸了毛的猫似的猛地跳了出来,大声嚷道:“二哥胡说,我和九哥是早上打得鼻青脸肿,晚上就能共饮一壶酒,和四哥不是!”
僖贵妃头痛欲裂,在心里直骂傻儿子,怕康熙瞧她儿子不顺眼,忙想说几句话,却听康熙怒道:“朕看你是皮痒了,”平时觉得这十儿子虎头虎脑挺可爱,此时却觉得他这上蹿下跳的样子很碍眼,“朕让老四再揍你一顿,你就知道什么是兄弟了!”
四阿哥垂着头,嘴角直抽。胤礽忍不住笑了出来,风光霁月的面容顿时暖暖如春风拂面,他对犟头犟脑的十阿哥道:“等你哪天大婚了还这般说,那我就信了。”言下之意是十阿哥还年幼,不懂事。僖贵妃忙出声圆他的话,一面瞪着十阿哥让他别再乱说话,跪在地上的九阿哥也偷偷扯了扯十阿哥的衣角,十阿哥别过脑袋,嘟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