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则一边吃茶一面笑答:“还应付得,额娘要见女儿什么时候不使得,请金嬷嬷到院里说一声,女儿就来了。”
冬果尔氏微微一笑,显是对她孝心满意,而后又冷不丁的说了句:“你能来我自是高兴,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学好规矩,下次再进宫时,方能不出差错。”
因着取消了大挑,溪则很有一种斩立决改死缓的乌龟心理,连着几日都睡得踏实,现下听冬果尔氏一讲,不由大惊:“怎又要进宫,太皇太后主子薨了……”
“还有皇太后主子,还有主子爷,后宫久未进新人,太子爷、三阿哥、四阿哥皆未娶亲,三年后大挑,大约能为几位爷选福晋了。”冬果尔氏本就是吓吓这嘚瑟过头的傻孩子,溪则似乎最怕的就是和这些阿哥们沾染上。可哪就那么容易呢?石家虽好,但还没好到能轻易和皇家结亲。
果然,溪则一听就吓了一大跳,满脸紧张:“额娘,您,您不是说咱们可撂牌子的?”
冬果尔氏原想逗逗她,谁想竟如此不禁逗,顿时就冷下脸:“不管留用还是撂牌子,都是主子们赏的脸面,你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了。你瞧瞧这两天,乐得连面上都绷不住了,叫外人瞧见了会怎么说?好心的笑言一句你人小胆怯,不敢进宫参选,恶毒的只怕要说你不敬太皇太后!”
不敬太皇太后!这罪名够要她脑袋了!连石府上下都要被她连累!溪则骤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自穿来就处处谨慎事事留意,生怕有一点差错让人看出苗头,然后找道士把她收了,而且封建社会,忌讳的东西多,她也怕行将踏错给石府惹麻烦。可谨慎了两年都没出岔子,就忘了危险总潜伏在暗处,一听一直悬在心上的大挑延迟了,神经一紧一松,就高兴过头得意忘形了。
冬果尔氏的当头棒喝总算喝醒了溪则,溪则忙起身屈膝,郑重道:“女儿轻浮鲁钝,叫额娘操心了。”
冬果尔氏见此,心知这女儿已回过神儿来了,便也放下心,不再多训她,只命她回去多想想,好好学规矩。
康熙二十七年正月,朝廷上发生了一件大事,连身在内宅的溪则也无意中从父兄口中得知了只言片语——纳兰明珠,叫康熙端了。
石华善笑眯眯地说:“嘿,这下好,大阿哥光棍了。”
这老家伙虽是满人却颇有古之大臣风范,只忠于君上。依他之见,主子爷既立二阿哥为储,太子如今亦是勤勉上进,令名满朝,你明珠为人臣,不辅佐皇上辅佐太子,非要改立新储算什么?太子,国之储二,皇上亲择之,上告天地,下喻四海,是你想改就能的么?即便退一万步说,你胸怀远见,已预知皇太子日后不肖,那你等几年,再瞧瞧哪位阿哥德馨才贵,再择一人扶持,非要此时便火急火燎的架上一个才德皆不显的大阿哥是为哪般?
人蠢没药医,倒霉是迟早的事。
这会儿光棍的大阿哥正在养心殿外跪着。
魏珠急得团团转,皇上不想见这位爷,但他们做奴才的却不能不供着敬着:“大阿哥,万岁爷传了话出来,说是今日不得空见您,您这般跪着,没用不说还伤身子呢。”
大阿哥已是急上火了,于成龙和御史郭琇毫无预兆的弹劾明珠、余国柱“植党类以树私,窃慰抚以惑众”,而皇上竟说:“查。”并将明珠抓捕下狱,皇上说要查,没道理查不出的,明珠眼见便要定罪。明珠若倒了,他也没什么希望了,大阿哥双目赤红的盯着魏珠,道:“从前求见皇阿玛,皇阿玛从没有不见的。”他见魏珠仍是一副为难模样,便问:“皇阿玛在忙什么?为何不见我?”
魏珠犹豫了片刻,心中叹了一气,回道:“万岁爷在里头和太子殿下下棋呢,因正在兴头上不愿搅扰了。”
大阿哥如遭雷劈,一下子就瘫了下来,魏珠只能在一旁劝着:“您先回去吧,这干急着也没用,指不定明儿万岁爷就使人召您了。”
听了他的话,竟是不知何时能见了,大阿哥猛然直起身子,犹不死心道:”你再进去通传一声,今儿我若见不着皇阿玛,也不走了。&ot;魏珠见他坚决,也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又进去了一次。
☆、第十章
胤礽这棋下得虽依旧比不过康熙,却比先前好太多了,康熙对此显是满意的,围棋磨人心智,皇太子心智渐成熟,这是好事。于是,便时不时的拎他过来下一局,顺道儿说说话。次数一多,胤礽也不能常惧着老爷子日后将废了我的。且康熙待他虽严厉,却和寻常人家的望子成龙别无二致,私下里极是宠他,隔三差五便要赏赐一回,不拘是外头进供了什么好东西,还是用膳时觉着某道菜格外美味,皇帝最先念着的便是皇太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时日一久,胤礽也不好意思老揪着这便宜老爹会废了自己这点不放,逐渐的竟也有了真心。康熙对胤礽委实是好,有时,胤礽也常会想,究竟日后是发生了什么,叫这对热乎劲十足父子反目成仇。
魏珠硬着头皮急步进来,抬头瞧了眼皇帝脸色,斟酌着道:“万岁爷,大阿哥还在外头跪着呢,您看,可要召见?”
康熙执子的手一顿,抬眼望向胤礽,胤礽正心虚,他在里头和老爷子舒舒坦坦的下棋,人家大阿哥在外面可是心急如焚的跪着的,乍一触到康熙的目光,不禁带了点恳求。康熙见此,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旋即一摆手:“也罢,叫他进来,也好让他死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