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朝晖说完这话,也有些后悔。--他不是不懂内院女人的心思,只是对那些没上过心的人,懒得花心思去琢磨而已。小程氏这么猖狂,绝对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可他从没有在女人面前低头认错的习惯。就也有些不自在。
程氏跟国公爷少年夫妻,彼此之间的了解到底比旁人更深些。
看了看国公爷的脸色,程氏知道国公爷也有歉疚之心,只是没有让男人认错的理儿,就顺了国公爷的话道:“国公爷说得是,妾身都记下了。--以后妾身就要将规矩立起来。就算国公爷心疼,妾身也顾不得了。再说绘歆马上要议亲,绘懿也快到了年龄。我们这房,要还是没上没下,却是对两个孩子以后也不好。”
这话倒是提醒了范朝晖,就打起精神道:“这话说得在理。我的年岁也都不小了,你以后也不要老想着将那些年纪轻轻的小丫鬟塞给我,没得耽误了人家。要是有实在喜欢器重的丫鬟,你就帮着好生找个管事嫁了。就算是想到外面配人做正头夫妻,赏个恩典放出去,也是有过旧例的。”又冷笑道:“日日想着爬男人床的女人,有几个是有真心的?--若我不是镇国公,只是府里的管事,又或者是外面种地刨食吃的农人,她们可也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我?”
程氏从未听国公爷说过这种话,一时怔住了。
范朝晖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就起身穿了大氅,要出去营里。
程氏便紧赶几步,叫住国公爷道:“国公爷说得是正理,可妾身也是有顾虑的。”
范朝晖回头道:“有话但说无妨。”
程氏便鼓起勇气道:“我们这房没有嫡子。原哥儿眼看就不行了,然哥儿出身太低。国公爷要不要再抬一房贵妾,生个儿子,也好袭爵?”
范朝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我没有嫡子,四弟有。我们家的爵位,自然得由嫡系承继。你向来知书识礼,连律法都忘了吗?”
程氏觑了国公爷几眼,说话的底气到底有些不足:“妾身自然是知道律法。可是这律法不外人情。国公爷在流云朝一言九鼎,若是国公爷执意要让自己的亲子袭爵,别人不会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四房虽也是嫡系,就算能过继,可到底不是国公爷的亲生儿子。--难道国公爷真的愿意将这份爵位家产,都便宜了外人?”
范朝晖便直问到程氏脸上:“什么外人内人?--你别忘了,我们还没有分家。这个家,是我的,也是四弟的”
程氏被问得有些下不来台,就拿了帕子拭泪道:“国公爷记得和别人是一家人,别人可未必记得。--四弟妹早已旁敲侧击好多次,想要分了府出去单过。”--安氏其实并没有跟程氏说起过分家的事儿,还是尘香从安氏现在的大丫鬟阿蓝那里套来的话。
范朝晖听了这话,不知怎地,就气不打一处来,便吼道:“想分家,等我死了再说”就气冲冲地出了内室,往外面去,又咣当一声,一脚踹开外屋的门,自出了院子。元晖院的诸多丫鬟婆子,都缩在墙脚,大气都不敢出。
程氏在内屋权衡良久,终于还是让报复的心占了上风。--想到家产,反正自己到时候给两个女儿多多陪送一番,留个空架子给四房就行。至于爵位,不管是国公爷的庶子,还是侄子,反正都不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又何必多事,管他是谁袭爵?再说,若是自己能给两个夭折的嫡子报了仇,还在乎什么家产爵位?就是立马出家做姑子都成
这边程氏计议已定,就换了一套脸色。中午范府家宴的时候,程氏对四房的人格外殷勤客气,对则哥儿更是关爱有加。让周围的人等都心下称奇。
而辛氏自除夕家宴之时,就一直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国公爷会过来兴师问罪。好在国公爷人多事忙,好象就将她给忘了。又幸亏然哥儿帮着查缺补漏,应该是到底圆了过去了。
范府的一群人吃过午饭,便都回各自屋里装扮了。
申时中的时候,范府的各房主仆人等上了各自的大车,又有国公爷的精锐亲兵沿途护送,就浩浩荡荡地去到流云河堤上搭建的观灯楼里。
流云朝正月十五的佛灯,除了寺庙里有挂,其余的,都挂在流云河两边上搭起的长廊里。等到晚上天完全黑透的时候,便依次点起。
各家搭建的观灯楼却在堤上高处,就能俯观楼下低处河廊里的盏盏彩灯。取山高月小,水落石出之意,灯水交映,月色撩人。河廊里又有猜灯谜,和卖各种小吃的摊子,与白日里城里大街上的热闹,又有所不同。
范四爷和安氏带着则哥儿、纯哥儿,和太夫人同坐了一辆大车。则哥儿虽是第一次出游,却一点也不胆怯,伸了小脑袋四处乱看。纯哥儿却规规矩矩地跟在安氏身边,并没有东张西望。
太夫人便笑揽了则哥儿到怀里:“你这个小猴子,也学学你表弟,安生一会子吧。”
则哥儿便学了纯哥儿的样儿,正襟危坐了半刻,就又跳起来,四处攀了大车的车窗往外看。
范朝风便对安解语笑道:“你出来一趟不容易,要不要也去看看?”
安解语在前世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小市民,最关心的,不过是自己家里那一亩三分地。穿越到了这个异世,却是既无随身空间,又无雄心大志。唯一关心的,也就是自己现在拥有的丈夫孩子。对于诸如做生意、办学校、练瑜珈、见皇子,乃至于女扮男装帮人打天下或者赈济灾民之类的种种行径,统统没有兴趣。当然更没有兴趣去做异世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