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有人尝试在这里进行抗议行动。当被派遣去镇压的部队拒绝执行命令时,那些坐在豪华舒适办公室中的领导人感到极度震惊,因为当一个国家的权力机构拒绝执行命令时,就是&ldo;革命&rdo;的开端。对一个已经发生过革命的地方来说,这地点正是革命的圣地。为此,原有的部队被撤出,然后代之以从远地调来的年轻士兵(野村提醒自己,所有的士兵都很年轻),他们还没有被那些在广场上示威的同龄年轻人的话语或思想污染,所以也不会感到同情,或是自问为什么发给他们武器的制服的政府要他们去伤害那些群众,而不是去听他们想说些什么……也因此,他们就像是一群毫无心灵的机器人一样开始行动。
就在那里,几码以外,几个解放军正昂首阔步地行进着,脸上千篇一律的表情看来就跟蜡像差不多,而身上穿的绿呢制服更让他们看起来不像活生生的人。恰特有股冲动想要贴上前去看个究竟,搞不好他们真的是假人呢!但他只是摇摇头走开了,因为他搭日航来中国并不是来做这些事情的。单单是向nec争取派他来出这趟差就已经够不容易的了,而想要做两份工作更是件麻烦事,因为他既是nec的中高级业务代表,又身兼中情局的第一线报员。想要干好第二份工作,他就得做好本职,而想要做好他的本业,就得扮好一个真正的日本上班族角色,而扮演像这样的角色,他就必须服从公司所要求的每一件事―――除了他的呼吸以外。好吧,至少他能够同时拥有两份薪水,而日本公司所付的那一份还真的是不错,对不对?不管怎么说,至少在目前的汇率下算起来还不错。
野村认为这个任务是对他个人能力的一种肯定,他曾在日本建立起一个还有点成绩的情报网络,现在那个情报网是由另一位中情局干员负责联络―――看来也没什么指望了。至于在中国建立一个能运作的间谍网方面,中情局一直都不是很成功。
之前兰格利并没有拉拢多少美籍华人加入,而且在其中甚至还有人因为严重的忠诚问题,现在已经蹲在联邦监狱里。不可否认的,某些联邦机构是有点种族主义,再加上前述的原因,使得今天中情局总部对每个华裔员工都抱着高度的不信任感。对于这种事,野村也只能感到无可奈何,而且也知道自己没办法扮成一个中国人。也许对于某些瞎了眼的欧裔种族主义份子来说,每个丹凤眼的东方人长得都是一个样,但是在北京,像野村这第一个血统纯正的日本人(在南加州土生土长的日裔美人),想要把他从一群中国人中指认出来,就像找出乔丹一样容易。对他这种不是在外交人员保护伞下工作的情报员来说,这种情形实在让他感到不安,尤其是现今的中国国家安全部,不论是在经费上或是行动上,比起以前都毫不逊色。在这个城市里,国家安全部就像以前莫斯科的kgb一样有权有势,而且可能也一样无情。野村提醒自己,几千年来,在折磨罪犯和其他一些不受欢迎的人上面,中国向来都是很在行的……而他的国籍更不会让他所受到的待遇好一点。中国人跟日本人做生意是因为方便―――比较正确的说法应该说是需要吧,两国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情存在。
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里杀掉的中国人比希特勒杀掉的犹太人还多,然而除了中国之外,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有人关心这件事;而且从这两个民族至少可以回溯到忽必烈时代的新仇旧恨来看,这件事只会让双方的关系雪上加霜。
对他来说,融入一个新环境已经算是家常便饭。当年他加入中情局不只是要为国服务,也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多点乐趣―――至少当时他是这么想的。后来他就搞清楚了,第一线情报员工作是非常严肃,而且性命攸关的一项工作,因为他得溜入一些不应该去的地方。弄到一些不该知道的资讯,然后再把它交给一些不该得到这些资讯的人。其实除了为国家服务之外,让野村继续留在这一行的原因也包括了那份刺激,以及那种知道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和在对手的地盘上用对手的游戏规则打败他们的窃喜。
在日本,他看起来跟每个人都一样,然而在北京,情况就不同了,因为他比一般中国人的平均身高高上几吋―――拜他从孩提时代就开始吃美国食物以及使用美国家具之赐―――而且他的西式穿着也比一般人的穿着好一点。衣服穿着的问题好解决,但是要改变长相可就难了。首先,他得改变发型,恰到好处,至少这样可以让别人无法从后面分辨出他是个外国人,还可能让国家安全部的人紧张一下。他自己有一辆车可以开着到处跑,这车子是nec配给他的,可是他也买了一辆自行车,一辆中国制的自行车,而不是昂贵的欧洲舶来品。如果有人问起来的话,他可以说骑自行车是种不错的运动,而且这难道不是辆如假包换的社会主义自行车吗?这样他在某地出现会才不会显得突兀。在日本的话,他可以轻松愉快地 联络的人碰面,可以隐身在蒸气氤氲的公共浴室这种私密性较高的地方,谈女人、谈运动以及很多其他的事,就是很少谈生意。在日本这个地方,每个行业的运作都有着某种程度的隐密性,他们甚至可以和亲近的朋友谈彼此老婆的缺点,但就是绝口不提办公室里正在进行的事情,至到这些事情曝光或者是公开为止。想想看,这种文化对于行动安全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